素芷白汀,渔火幽幽,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青白色的月遥遥挂在苍穹之上,湖面恍若镶了玉的上好绸缎,发出哗哗声响的是小舟在轻轻划水之音,好似摇篮曲一般清浅悠然。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是谁在吟着小调?泛舟湖上,竟颇有一番“船在天上游,人在水间行”的意境。
乘了一条画舫徜徉,氤氲水汽夹着菡萏幽幽清香扑面而来,是哪尾调皮的鱼儿溅起的水花,稳当落在船尾棕红的枕木上。
月光轻柔地描绘着他的轮廓,欣长的影子投在湖面上,黑魆魆的一片,竟有些深不可测的模样。若放在平日里,她定是会夸赞的爹爹无语伦比,只是今夜,她有些恍然了。
忽然谁的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爹爹——”
她喊得有些含糊,像是一只正吃食的小猫那般,“待我们明日回了水榭,孩儿想吃爹爹做的糖葫芦了。”
就像是有什么驱使着她说出这样的话,她不知,或许真的嘴馋了。可是爹爹那么劳累,她怎么又好提出这无理费事的想法……
锦觅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在下亦十分想品尝一番小鱼仙倌的手艺呢。”
……
月华似练渐上中天,锦觅渐渐有些乏了,润玉察觉后便带着她与汤圆回画舫小憩片刻,待他转身出来时,又将画舫施了一个隔温的诀。
广袖挥过,一面棋局布下。青灯恍惚,他敛了敛衣袍,正襟危坐。
对弈,讲究的是平心静气,那白子自顾自的落下,而对面弈者却是无物之物。
正如布星之内涵:天作棋盘星作子,与其对弈者则为天道。
忽而风起,他轻扬起的侧颜,苍茫幕色下的明月晕着一圈朦胧白雾,毕星躔于太阴之分,必有大雨。
白汀上伫立着一抹水蓝,上元仙子——邝露。
“陛下。”
“东荒?”虽是疑问语气却无法掩藏着肯定。
他的拳头负在身后,攥得是那般紧。
他们在说什么,忽然像是下了结界,在船里一声也听不到了。
小汤圆并不困倦,爹爹出去已久,方才尚有清脆的落子声,而不片刻便悄无声息。她轻轻掀起那画舫的竹苇席,一双晶莹的鹿眸好奇得向汀上望去。
白露横江,水光接天,什么也看不到。
这雾气好生奇怪,不过这江南水乡夜间水汽大,倒也是常理之中……
不片刻润玉掀开帘子缓步进来,轻声说,明日我们回水榭。
小汤圆没有问上元仙子说了什么,也没有问天界出了什么事。爹爹曾经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都有自己的使命。
熹微晨光里,那碧绿竹杆上会跃着纯洁的光泽,绿莹莹的光晕会萦满了整个竹林水榭。
终于回来啦!
水榭小屋掩映在苍翠欲滴的竹林深处,耳室旁的空地上生着一株大槐树,每至鸣蜩时节,那槐花便能生食亦可做成熟食食用,那种独特的清香与甘甜,仿佛满口都是春天的气息。
不过此时早已花化作泥,无处寻觅,枝头上绿茵茵的叶儿,迎着金乌尽情得舒展着自己的身躯。
一切都将归于平静,正如他们兜兜转转,终会回到原点。
小径的两旁蔓生着野花,那是些自足而又自得欢喜的生命。
飞阁流丹,画廊旁临近湖岸的草滩处尚还空着,在这里种一棵结香树可好?
对了,爹爹娘亲甚是喜欢昙花,也应将旁的一块空地辟出,改做花圃。
许是美好的回忆吧……
结花,结梦,到时再为那只蓝白相间的可爱魇兽搭个遮风避雨的小屋,还可以在这湖里栽种几颗重瓣的菡萏莲子,畔边再架上一座藤桥通到湖心小亭,品茗赏月,好生自在。
当暮色沉沉的覆下,天穹上的金乌渐渐被几点星子取代,小汤圆终于做完这一切,长吁一口气。
她邀功似得一只手叉着腰问向石几前批阅着奏疏的润玉,“爹爹,好不好看?”
润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一株细嫩的结香树傍依湖畔,枝丫上顶着小小的花苞,煞是喜人。
“好看,”他微笑着放下手头奏疏,“只是这小树栽在湖畔,若是遇上细雨绵绵不断,山洪袭来,却是有些入临渊之境地了。”
“那我要不再将它移得靠里些?”
“这便要由圆子定夺——”他走近些,伸手将小汤圆总角上的一片叶子拿了下来。
“那我明日再做吧,今天好累,”她怀抱住小台上的柱子,忽又想起什么,放过那根柱子,“对了爹爹,你批奏疏是不是也很累,孩儿给你捶捶背。”
原本今日恰是休沐日,怎料爹爹又从何处拿来一叠奏疏,说是要紧之事,便从平旦一直批到日映时分,娘亲本亦在陪着爹爹,不过没多久便倒头睡着,被爹爹抱起送回室内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