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壹】故人？

自从那日娘娘晕倒又多了子嗣后，陛下便不再让锦觅去洛湘府了，水族事宜被他全权包揽。

　　锦觅知晓此事时已然过了许久，诚然，由此可见，她的的确确是个不甚牢靠的水神。

　　“怎么不交给水族那些长老？小鱼仙倌最近如此操劳，下界那些琐事众多，又何必揽过？”彼时微风拂面，落花漫天，她坐在石几前胳膊撑着小脸疑惑极了，一连冒出几个问题。

　　“无碍，觅儿的事便是我的事，左不过也是些抬手即成的。”他低眉浅笑轻握住锦觅的葱葱玉手，“再过几日便是凡间的荷花日，届时那莲花开得正是娉婷袅娜，划船、观莲、放花灯，觅儿可愿前去散散心？”

　　悬铃木细小的花瓣越过宫阙，随着风儿一头栽进白玉杯里，锦觅细心的挑出来，那小花便如打了蔫一般，萎缩在一起。

　　“自然自然，本陵光可是求之不得呢！”她又拍了拍胸脯，像极从前的模样，日影恍然与前世的身影重合，倏忽一阵久远的记忆如潮水般充斥进他的脑海。

　　陵光——

　　他亦记得，那是当年他为她紫衣的葡萄仙子取的字……

　　她定是有些烦了这枯燥乏味的生活。自那事后，他陪她的时辰日异渐少，觅儿有多久未曾步出过南天门？

　　他的觅儿为他放弃的太多，她最向往那淡云流水的日子早已被这天界禁锢。那所以……

　　所以，他就要……

　　“呼——“这声打断了润玉的沉思，只见她乜着眼睛，“哎，我心细如发的小鱼仙倌这是想到了谁家的仙子，如此入迷，都把葡萄的爪子握疼了。”

　　“觅儿又拿我打趣，自然是我们家的，”他眉目如画笑如朗月，轻揉着那只被他握紧的手，缓缓开口，

　　“下凡间时定要带上圆子，她向来爱些零嘴，凡间的戏法和小玩意也要加上。”

　　润玉尚还未说完，她早已如风卷残云般囫囵完半盘梅子。

　　她很有把握，这一胎定是个极为贪吃的小龙崽子，圆子八成是抢不过他了。

　　渡渊——

　　从凡尘上天界的必过之地，一方为滚滚红尘，一方为腾腾瑞气，两相砥砺地久了，便形成个较为平缓的地界。下界的修仙得道之人唯有运好碰上千年难得一遇的大宴时受请柬上九重天拜谒时，才能有幸乘着鹏鸟越九万里而上。

　　终日在天界待得久了，总要看看真实的事物才好，毕竟日久天长，天家的神仙生怕心境会变，到最后反而变得有些连自己都认不得了。这凡间的烟火尘埃，往往能给予心底里一丝朦胧，如诗如画，如梦如醉，反倒更加清明。

　　以及此行，小汤圆想去感谢两个人，彼时若是没有遇到他们，此刻她应依旧是那个孤独清寒的孩子罢。

　　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氤氲的水汽扑面而来，袅袅炊烟自人家屋顶上的烟囱漫出，池淀里红莲娉婷，一一风荷举。

　　小院里谧静恬然，一位粗布荆钗的妇人坐在木几旁，雀儿扑簌簌地飞过，碰落树枝上伶仃的槐花，眼前的小童接住一朵翩翩而落的残花。

　　汤圆远眺，伸手遥遥指着，“爹爹娘亲，你们看，当年便是我遇到了他们……”话音未落，却没了下文。

　　那个小童自然不是那个哥儿，这应是他的孩子罢。

　　那个哥儿呢？她还想对他亲口道一声谢。

　　只是天界一天，地下一年。神仙与凡人就算有过交集，但总归不同路，她若要感谢也应早些的。

　　“阿娘！瞧，那有个神仙妹妹！”那个孩子回头向她这边的山头望来，呼声惊动了篱笆旁上竖着的蝴蝶。

　　草屋里那妇人放下手上的竹筐，弯腰把落在外的几粒谷子丢入筐里，再向柴扉后望去，风吹花落影阑珊。

　　“你这疯娃子又在说什么胡话。”

　　“娘，我没有胡说，方才真的有个小妹妹……”

　　“这点倒是和你那小叔公如出一辙，当年他也说曾在此看见一个粉妆玉砌的姑娘。”那妇人顿了顿，“莫不是，这院子真沾了神仙的灵气……”

　　那妇人又沉思片刻，转而回了低矮的茅檐下做起手上的活，“靠人终是不如靠己”。

　　一瓣槐花簌簌而落，树下长立的人儿衣袍上皆沾了些米色小花，还有几朵轻轻停在小汤圆的乌发里。

　　“爹爹，我们回天界后，孩儿能否查一查那个凡人的身世，圆子想谢谢他。”

　　“自然可以，圆子会找到他的。”润玉浅笑的望着她，伸手轻拂去她发间的花瓣，不再言语。

　　临近春城，锦觅被润玉掐了个术法，带上一支木簪，配了浅紫的发带，俨然化作几百年前那位丰神俊朗，眉清目秀的葡萄仙子。

　　“幸会，陵光君——”

　　“幸会，润玉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