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63

天子盛怒，拂袖而去。

浣碧和那塔氏留在殿内，前者跪在床上，后者跪在门前，直至銮驾远去……

浣碧虚软地倒在床上，勉强用手臂支撑着。

她仅着春梅红肚兜，仓皇下未来得及系紧，松松垮垮地坠着。披散的长发挡住肌肤上大半痕迹，只从青丝的缝隙中露出点点紫红。

那塔氏在桃霏的搀扶下起身，漫不经心地看向床上衣不蔽体的玉体横陈，眉眼微挑，温驯的面容在此刻竟显得有些病态的妖异。

现下的浣碧何尝不像是往日的她，同样的透骨酸心、心若死灰。

但至少昨夜的浣碧是心甘情愿，主动引·诱男人与她颠鸾倒凤、云情雨意，那塔氏自觉自己已然是宅心仁厚。

她挥挥衣袖，清空殿内侍奉的人，只余下她与浣碧。

“一夜春宵，怎么浣碧妹妹眉眼间不见娇媚与餍足，反倒是惶恐与憔悴呢？”

“你坑害我！你这个骗子！”浣碧眸中半是怒火半是害怕，“怪不得你如此好心，好不容易等到皇上的宠幸，竟是舍得给我……我该知道的……”

“妹妹现在知道也不晚啊？”

那塔氏巧笑着上前，坐在床畔，勾起她一缕长发，引得浣碧往后一缩，嘴上却是不服输恶狠狠地唾骂道：“贱人！”

“贱人？”那塔氏轻笑一声，突地，眸色一深，伸手用力掐住她的下巴，狠厉而毒辣，“你有什么资格骂我是贱人？若论低贱卑劣，你这个卖主求荣的下贱坯子才最是！怎么，昨夜迫不及待脱衣服的人不是你吗？现在倒是装起清高了。”

“我没有卖主求荣！”浣碧扭头想要挣脱她的桎梏，可是昨夜承欢今早又受了惊吓，她全身软绵绵的，根本无法抵抗。

听见她的反驳，那塔氏嗤笑着打破她避重就轻、自欺欺人的话语——

“没有？难不成浣碧妹妹以为背主爬床是赤胆忠心？退一万步说，你昨夜用你的好主子为由，进了我的殿门，上了皇上的床，你猜猜你家小主现在还能置身事外吗？”

她说一句，浣碧的眼眶就红上一层，随着话音落下，竟似是泣血一般。

那塔氏松开她颤抖的下巴，饶有兴致地提起手绢为她擦拭落下的泪珠，“啧啧，怪不得他说美人泪、鲛人珠……妹妹别哭了，我又不是男人，皇上昨夜没心疼妹妹吗？妹妹方才若是也这般我见犹怜、梨花带雨，皇上定是会心软，也就不至于生那么大的气了。”

“呸！惺惺作态！”浣碧赤红的眼睛瞪她，“你分明知道皇上会为此震怒，你巴不得皇上大怒之下杀了我再迁怒小主，你要的就是借我扳倒小主！”

“现在聪明起来了？”那塔氏勾起嘴角，“可惜，晚了……皇上前脚走，后脚你爬床的消息就会传遍六宫。可怜莞贵人对你宽和厚道，连这肚兜的料子都非同一般。”

指尖从浣碧的脸颊划过，由上至下，经过纤长的脖颈、圆润的肩头，最后落在春梅红肚兜上的花团锦簇。

感受到胸前微痒的触感，浣碧只觉毛骨悚然，竭力将自己蜷缩起来，“别碰我！”

“昨夜我在隔房听着，妹妹可不是这样说的，勾人得紧！怪不得皇上昨夜那般宠你……行了，别皱着张脸好似我欺负你似的，明明是你自己选的路，无论愿不愿，现在都该走下去。”

时辰不早了，待会儿还要去景仁宫请安，那塔氏没那么多时间逗她乐子。

她直起身，理了理微微有些褶皱的衣摆，“眼下宫中应该都在揣测你所为，究竟是自己起了心思，还是莞贵人指使……”

“是我自己！”浣碧扬声打断她的话，似乎这样就能挽回些什么，“是我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妄图攀龙附凤，这才中了你的诡计！”

“说不上诡计，只是满足你的愿望罢了，妹妹怎么翻脸不认人呢。你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再想澄清，也不过是火上浇油，她们只以为你是包庇你家主子。若是供出了我，这等子丑闻且算计皇上的大事，我们俩都得人头落地，说不准连九族都不保，我劝你还是不要赌。”

恰如那塔氏先前所说，无论浣碧愿不愿，这条脱离既定轨道的路，都得走下去。

她说实话，至多带着那塔氏和九族一起人头落地，而长姐同样要受牵连。若是牵扯出了她的身份、她的母亲，对甄家来说更是灭顶之灾；

她不说，那长姐就一定会落人口舌。但是她若是咬死自己所为，至少没有确定的证据可以惩处长姐……

浣碧心中既是对那塔氏滔天的恨意，又是对甄嬛满怀的愧疚。

纵然千思万绪、五味杂陈，最后也只能无力地闭上眼睛，默默流泪。

知道她是想通了，那塔氏安下心，倾身想要抚摸浣碧身上的红痕，被她闪躲开。

那塔氏也不勉强，转身离开，只是扭头的一刹那轻声叹了口气，微不可闻，“你明白就好……女子总是这般身不由己。你该庆幸，至少是自己主动爬上的床，而非是他人逼迫。”

浣碧瘫软在床上，眼泪和长发混在一起胡乱地黏在脸上，狼狈不堪，向来爱美的她却再也无心顾及。

对不起，长姐……

对不起，父亲……

麻雀就是麻雀，如何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一心想成为凤凰的麻雀，只会被利用到连血都吸干！

可是自己死不足惜，却不能连累长姐，更不能连累甄家。

但她没有长姐一半聪明，否则也不会信了那塔氏连篇的鬼话。她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才能挽回，怎么做才能不牵连长姐？

浣碧双臂环胸哆嗦着，回想起清早雍正冷漠得似是看死物一般的目光，恐惧从灵魂深处涌现。

一朝恩宠，却是过眼云烟……

她这才发现，原来长姐一直都在等她醒悟。皇上对她并无半点心思，强行谋求不属于自己的宠爱，只会害人害己！

然而被欲望冲昏了头脑、蒙蔽了双眼的她，竟是只想着如何与长姐平起平坐，如何能成为受人追捧尊敬的人上人。愚蠢地以为一时的欢好，便代表通向荣华富贵的天桥。

“长姐，对不起……”浣碧眼角沁着泪，无助至极，“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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