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池派出所。
“你好,请问胡所长在吗?”
沈翊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里面只有两位穿着警服的警察。
一位是个中年男人,另一位是个年轻女人。
“我就是。”中年男人侧头看向两人,随即一愣,微微打量了两人一番,眼含欣喜地站起身。
他快步上前,抓着沈翊的手摇了摇,“沈警官呐!哎呀!你可终于来了,沈警官!”
胡所长又看向余玥,和她握了握手,动作更为客气轻缓了些,“余警官,久仰大名!你可是我们北江最优秀的侧写师!”
余玥笑了笑。
的确是最优秀,全北江就她一个侧写师,压根没有对比对象。
“小刘。”胡所长看向身后的年轻女人,“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余玥余警官和沈翊沈警官,他们可都是我们公安不可多得的人才!”
“来来,坐坐坐!”胡所长招呼道。
四人坐在办公室内的木沙发上。
沈翊和余玥坐在一起,胡所长坐在他们对面,小刘就站在旁边。
沈翊将手机里储存的画像调了出来,“这个画是怎么回事?”
胡所长:“这个啊是小刘画的,她以前学过画画,但只能画到这个程度了。”
沈翊皱起眉头,“我是比较好奇,为什么会画出这样的一张脸。”
“我……”小刘看了眼胡所长,“我是根据受害人柳小叶的描述画的,她怎么说我就怎么画,结果就画成这样了。”
余玥:“听张局说,柳小叶是在联谊后,被人带到偏僻郊区遭受到侵犯的。”
胡所长面露凝重,点点头,“是啊,柳小叶是被灌醉后在旁边的山上被强|奸的。这样一来,犯罪嫌疑人的范围扩大了,有可能是学生,也有可能是社会人士。”
小刘:“我们走访了一圈,没有人记得谁带走了柳小叶。我们现在目前能够得到的,就只有这样一张奇怪的画像,实在没有办法缩小范围了。”
余玥垂眸思索了片刻,“提取的生物痕迹怎么说?”
胡所长:“张局派了何法医来,现在应该还在医院取证,还没有结果。”
“何溶月?”余玥抿了抿唇,“希望能检验到有效DNA……”
经何溶月验伤,柳小叶的情况很不好。
嫌疑人没有丝毫人性,身体撕裂严重。
保险起见,何溶月还要回一趟分局,对提取到的生物痕迹进行更详细地检验。
在这段时间中,胡所长传唤了柳小叶的室友。
从她们的描述中,余玥对柳小叶的初步分析是一个保守、传统、内敛、怕生的人,但也是一个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的女生。
“从她们的描述中,我觉得柳小叶应该不只是灌醉那么简单。”
胡所长在办公室询问线索,余玥和沈翊就坐在后面长沙发上。
“怎么说?”沈翊一边画画,一边问道。
“柳小叶虽然内敛,但是很懂得保护自己。”余玥低声道,“之前她都做得很好,怎么会在陌生人那么多的联谊会上被灌醉。”
灌醉,也得喝酒才行。
柳小叶先前和室友朋友聚会,尚且不会喝酒,即便其他人尴尬也没有动容。
“你是觉得?”沈翊转头看向她。
“我觉得她被下药了。”余玥眸色深沉,“在外人看来喝醉了的表现,其实是下药后的反应。”
何溶月的检验报告印证了余玥的怀疑。
她从柳小叶体内验出一种伽马羟基丁酸成分,是一种迷幻剂。服下的人在短时间内,会丧失反抗力。
胡所长对于这个东西也颇为了解。
“听话水啊。”他看向两人。
沈翊:“您知道?”
胡所长:“伽马羟基丁酸嘛!我跟你们说,这种东西啊隔三差五就会在黑市中流通,想要缴获,必须要长期追踪,定点清除。但过不了多久,又春风吹又生了,特别难搞。”
胡所长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这么说柳小叶看见那三只眼的怪物,很有可能就是迷幻剂造成的吧。”
“有可能。”余玥淡淡道,“但是柳小叶虽然不能正确表述,却不代表她的描述中没有有效信息。”
沈翊低头考量了一会儿,抬头道:“胡所,我已经掌握了案子的基本信息,可以开始画像了,我想去见见柳小叶。”
“你可别了!”胡所长连忙制止道,“别让她受第二次刺激了……小刘啊,描述一下。”
小刘走了过来,无奈道:“柳小叶的情况很不好!好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问她什么都说不知道,不记得。描述出来的强|奸犯,也就是那个三眼怪物,想再问出什么应该很难。”
沈翊看向他们,“我并不是要再去听一遍她描述受害的过程,和那个人的长相。”
小刘:“那您去做什么?”
沈翊:“我是要去判断,她的混乱描述,是源自药物,还是记忆的错乱。通过跟她的对话,感受她的记忆习惯和精神状态。我想知道那张奇怪的画像,到底是她看到的,还是她想象出来的。”
两人到了医院。
余玥看着沈翊穿上白大褂,戴上金丝眼镜,笑了笑,“你这样,还挺像……”
“像医生吗?”沈翊看向她。
余玥摇了摇头,“像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那……”
“开玩笑的。”余玥理了理他的衣领,认真叮嘱道:“保持距离和界限,你作为男性踏入她的领地,一定要掌握好分寸。”
“我知道。”沈翊看着距离自己不过咫尺的女人,“那这件事解决了……”
余玥仰头看向他,“别说……好好把这个案子办了。”
沈翊舔了舔唇,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余玥琉璃般的瞳孔,“好。”
看着沈翊进去,余玥坐在了病房外等候椅上。
小刘看了看病房的位置,又扭头看向余玥,“余警官……你和沈老师是……男女朋友吗?”
“嗯?”余玥微微挑眉。
“不是……”小刘慌乱地摆了摆手,“我看你们很熟悉很…… ”
余玥淡淡笑了笑,“大概是因为我们俩一个办公室吧,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所以很熟悉。”
小刘点了点头。
但是……她和胡所也是一个办公室,大部分时间也都待在一起。
沈翊在病房里没有待多久,不过三四分钟就出来了。
他把白大褂一脱,摘下了眼睛,神色凌厉,“可以画像了。”
“他很高,很壮,脸长得特别狰狞。脸上有很多斑,就在脸颊这个位置。他的嘴巴很大,咧得特别开,嘴角向下撇着。”
“我每次睁开眼,都能看见他的三只眼睛,死死地瞪着我。眼睛一只是三角形的,一只眼角向上飞着,一只中间的眼睛下面还有一条疤,像眼泪。”
“他的鼻子很窄,很圆,鼻梁很长。他的五官,是闪烁变换的。”
这就是柳小叶对于嫌疑人描述的全部。
听完小刘的复述,余玥皱着眉头看向平板上的画像。
“迷幻剂虽然会造成视幻觉,但是视幻觉的基础依旧是现实所见所闻。根据柳小叶的描述,五官闪烁变化,但是三只眼睛的描述却不缺乏细节具象。这三只眼睛,很有可能就是她视幻觉中的现实基础。”
视幻觉中,每一个幻境下的内容,在现实中都有据可循,只是有的形成畸变,有的没有。
这些描述,都是柳小叶在侵犯过程中,睁开眼睛时看到的人。
也就是说,人是一定存在的,只不过因为药物原因,产生了形变、畸变。
小刘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是什么意思啊?”
沈翊看着平板上的画像冷声道:“嫌疑人,很有可能是三个人。”
这一画,就是一天。
余玥也没闲着,拿着画纸将自己从画像上能确认的,剥离了下来。
“沈老师、余警官吃饭了!”小刘提着盒饭走了过来。
“谢谢,我不饿。”沈翊的画笔就没有停过,一直低着头画画。
小刘看着桌上的几张画纸,“沈老师,是不是我描述的不够清楚啊,我可以再描述一遍!”
画纸上画的都是单个的五官,不同角度不同部分。
“不用了,这就是结果。”沈翊放下纸笔,“每个目击者都有自己的表达体系。有的人侧重外观形态,有的人侧重感知,柳小叶属于后者。”
沈翊:“跟她交谈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强调感知,偏重细节和物态尺寸。在迷幻剂的作用下,她的感受被剧烈地拉扯,会变得更夸张,会模糊时间和空间的概念。”
小刘似懂非懂地指着画纸上的眼睛,“但这个眼睛,柳小叶的描述里是三角眼,为什么您画的不是这样?”
沈翊:“因为侧转透视的关系,导致她看到嫌疑人的眼睛像是三角眼,她意识不到嫌疑人左右脸空间的变换。所以左侧的脸颊,是侧转透视的脸,右侧的脸颊是平视正视的脸。”
小刘:“那这个鼻头、鼻梁和鼻尖,您为什么要分开画,不把它们合在一起呢?”
“那是我画的。”余玥坐在旁边一边吃饭,一边回道,“嫌疑人有三人,鼻头、鼻尖、鼻梁分属不同的人,一个人是不可能长出这样的鼻子的。”
沈翊解释道:“你想像一下,一个鼻子,不可能是鹰钩鼻,又是鼻孔朝天,又鼻梁很长。”
余玥:“致幻剂会影响人的中枢神经系统,导致受害者对时间和空间产生错觉、幻觉。所以我之前说五官闪烁变化,实际上是人在变化。”
“这是一起轮|奸案。”沈翊低头看着桌上的画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