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玥开着车,坐在副驾驶的沈翊晕晕乎乎地指着路。
“你别睡啊!”
“救命啊!我真的不知道这是哪!”
“你要睡也行,给我个导航啊!”
余玥会开车没错,但是她不认路。
她的生活除了案发现场,就是两点一线,警局、家,没了。
去现场她都一般的打车,跟司机师父一说,人家就知道了。要不然就是有导航,余玥严格依据导航路线开过去。
“没睡……”沈翊揉了揉眼睛,“就前面,你找个地方停车。”
今天周末,学校不上课。
瞿蓝心打开房门,微微一愣,“二位怎么来了?”
余玥看向沈翊,她也在等回答。
“还没有告诉你我家的具体地址,你怎么找到的?”瞿蓝心看向沈翊。
她这个“还”字用得很巧妙。
一般情况只会说“我没有告诉……”或者“我没有说……”,但是她用的“还”,就好像之后会告诉沈翊她家的地址一样,带着一点点暧昧的氛围。
沈翊:“兰花。”
“兰花?”瞿蓝心看向窗外的兰花,往后退了两步,“二位请进。”
“谢谢。”余玥对她笑了笑,就跟在沈翊身后不说话了,像极了一个内向的社恐。
“我们第一次在美术教室见面的时候,墙上挂了一副画,画的就是这条街道。最醒目的,就是这个开满兰花的阳台。那副画,是你画的吧。”沈翊一手插着兜,在别人家里闲逛着,一点都没有拘谨客套的意思。
余玥跟在沈翊旁边。
她原先以为沈翊天性是“善解人意”,但是又好像压抑了什么东西。
现在来看,余玥可以确定,沈翊的本质不是善解人意,他身上确实被什么压力桎梏着,可能是主动,也可能是被动。
“你怎么知道?”瞿蓝心站在两人身后,笑着道。
那副画没有署名,沈翊为什么知道那副画是她画的。
沈翊转身看向她,“你左手小指的外侧有茧,那满墙的画里,只有那一幅画的笔触是从左上到右下的,只有左撇子才会这么画画。”
瞿蓝心看了看自己的手,点点头,“观察倒是挺细致的。”
沈翊扫了眼四周,“你是一个人住啊?”
瞿蓝心垂眸扬了扬下巴,“还有它。”
地上躺着一只纯白的猫,躲在一旁的椅子底下,露出半个脑袋看着来人。
余玥眸色一黯,往后退了两步。
“你怕猫?”沈翊回头看向她。
余玥一直站在沈翊的身后,没想到自己这么轻微的举动都被察觉到了。
余玥摇了摇头,“不怕。”
她以前也养过一只猫,不过后来……被父母丢出去了,她找了一个月,却再也没看见。
余玥走到一边,看着墙上的线画。
线是纯黑色的,已经勾勒出了脸型和头发。
“你们画家的手真巧,即便没有五官,这幅线画看上去也特别灵动。”余玥声调平缓,似是有所叹息。
“谢谢。”瞿蓝心走到她的身边,声音轻柔,“有风的时候,风一吹,她的头发就会微微飘动,就像……”
“就像她活了一样。”余玥和沈翊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一个清亮一个低沉。
“你们还真有默契。”瞿蓝心笑道,“普通人听到这个都会害怕。”
“如果是自己爱的人,如果能活着,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对吧?”余玥回眸对着瞿蓝心微微一笑。
瞿蓝心看着女人浅色的瞳孔,缓缓吸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是也笑了笑。
“怎么没画完呢?”沈翊问道。
“还没想好……她的脸应该怎么画。”瞿蓝心指了指身后的沙发,“坐吧,找我什么事儿?”
沈翊和余玥并排坐在沙发上。
“是这样……”沈翊双手交叉,“我想问一下,你们学校美术组的学生,都临摹过那个捐赠的头骨吗?”
“当然临摹过,只不过没有想到临摹的是她的头骨。”
瞿蓝心回答时头下意识转了过去,没有直面问问题的沈翊,随后才转了过来。
沈翊:“那那些临摹头骨的画还在吗?”
瞿蓝心想了想,“现在应该都还在学校里。”
这个回答头也是转了过去。
沈翊:“你现在方不方便和我们去一趟学校,我们开了车来的。”
瞿蓝心扬起唇角,“走。”
……
沈翊通过学生临摹头骨的作品,找出了头骨被替换的时间。
他将这些画带回了警局。
蒋峰看着亚克力板上的画纸,笑道:“你画那么多头骨是要干嘛啊?”
沈翊:“这些都是任晓玄头骨的临摹作品。”
蒋峰:“所以呢?”
沈翊:“从这些画作的时间能推断出,任晓玄的头骨是2017年10月前后被替换的。”
杜城看着这些画作愣愣出神,“任晓玄失踪是在2011年,时隔六年,又回来更换头骨?那这个人,会不会是学校里的人?”
“很有可能。”余玥靠着桌子站在一旁,双手环胸,“刚刚去找瞿蓝心的时候,她对于沈翊问题的回答,都有所隐瞒。”
“什么问题?”蒋峰看向她。
“第一个问题,沈翊问她是不是所有美术组的学生都临摹过捐赠的头骨。她说当然临摹过,只是没想到是任晓玄的头骨。”
余玥指了指自己的头。
“她回答的时候,头是偏的看着别的地方,随着回答,再慢慢移了回来。这是有所隐瞒或者撒谎,听到沈翊问题的第一秒是逃避,但是她又不得不回答。”
为了言传身教,余玥又看向蒋峰,“你昨天是不是去酒吧搭讪了?”
“怎么可能!”蒋峰差点跳起来,“这么忙,我去酒吧?城队也可以给我作证啊。”
余玥又道:“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李晗?”
“没有啊……”蒋峰眼神下意识游移,又瞥了回来。
“看到没有,这就是典型的撒谎或者隐瞒的表现。”
余玥走到蒋峰身边,手搭在他的脸上,控制着他脑袋的转向。
“刚刚蒋峰听到这个问题后,头下意识地偏向了其他地方,不敢直面,但是随着他的谎言出现,他又看了回来。”
余玥身高不高,要摁在蒋峰的头顶有些困难,只好改成了脸。
沈翊看着她贴在蒋峰脸上的手,出声道:“所以,其实她知道那是任晓玄的头骨?”
余玥被他这么一盯,下意识把手缩了回去背在身后,“很有可能。”
“那第二个问题呢?”杜城问道。
余玥:“第二个问题是,沈翊问她那些画在不在学校,她说在,也是同样的动作。”
蒋峰:“所以,那些画不在?”
余玥无语了,白了他一眼,“不是不在,而是学校的画对她不利,所以她下意识逃避。”
不在的话,那他们带回来的是什么?厕纸?
杜城:“还有吗?”
余玥:“有,而且是最重要的一点。当时学生的临摹作品,是沈翊按日期,一张张排列出来的,包括地上也有。当时头骨被替换后,学生的临摹作品在地上,日期在画纸的右下侧。”
余玥随便拿了一张桌上的文件,放在了地上。
“这个距离,就算眼睛1.5,眼部肌肉也会下意识用力,瞳孔大小、神色都会发生改变。蒋峰,来。”
“怎么又是我……”蒋峰苦着一张脸,却又不能不做。
这是来自余玥的压迫。
苍天啊!
谁来救救他吧!
余玥:“别废话,看着右下角那几个字,念出来。”
蒋峰眯起眼睛,“北……北江?”
余玥拍了他一巴掌,“不要戏精,就一般情况下。”
蒋峰委屈巴巴地摸着自己的胳膊,轻咳了两声,瞪着眼睛,“北江分局…… ”
“对。”余玥拉着人形模特蒋峰,“你们看他的眼睛,从神色、瞳孔到眼部肌肉,都是有变化的。在这个距离下,再锐利的眼睛,在内部结构下,都是会自动调焦的,这种细微动作,人为不可能反抗。”
“所以……”杜城挑眉道。
他们刑警队所有人,一致都觉得余玥的梦想,是当一名人民教师。
在她“教课”的过程中,不允许任何人反抗、打断。她真的是竭尽全力地想要教会所有刑警,有关于犯罪心理及行为表达的内容。
余玥:“当时瞿蓝心站在那,眼神、肌肉几乎都没有变动过,她念出头骨被更换的时间时非常自然、顺畅,这不是看着素描纸上的时间念出来的,这是她自己记着的。”
杜城:“也就是说,瞿蓝心很有可能是那个调换头骨的人,很有可能是凶手?”
余玥点点头,“从我观察到细节来说,是这样的,就算不是凶手也是知情者。”
沈翊接着她的话,补充道:“能够在美术室自由出入的人,只有美术老师和美术生。也就是说,能更换头骨的人,就是在2017年10月前后里的这些人。而瞿蓝心身为美术老师,符合这个条件。”
就在这时,李晗小跑了过来。
众人看见李晗,不免想起之前余玥问蒋峰的问题。
顿时,大家不禁相视一笑,看着蒋峰的眼神里满是调侃。
李晗狐疑地看了看他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先务之急,她看向杜城道:“城队,任晓玄的妈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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