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梦与预言

回衣府没多久，衣展画就又病倒了，高烧不退。意识一直很模糊，在梦境里，衣展画看到的是一片火光。

好热！橘红的火舌肆意在黑夜中扭动着，向自己冲了过来。

谁来救救我！

身体被烫到发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皮肤发红，溃烂。待到血肉模糊的时候，衣展画已经感觉不到热了，而是一种冰冷的痛感。恍惚中，看到有人冲了进来，抱着自己逃离了火海。

可是已经太晚了，灵魂已经慢慢飘出了身体。纵使衣展画努力抓着自己的手，也无济于事，只能飘出了身体。

在意识消散前，衣展画听到了那抱着自己的男人绝望的嘶吼。那男人身着黑色的长袍，长袍上是紫色的妖艳莲花图案。等那男人痛苦地抬头冲天怒吼的时候，衣展画看到了那痛苦到扭曲的脸。即便是表情狰狞涕泗横流，衣展画也一眼认出那是林眦涯！

他怀中早就失去呼吸的，是被烧得面目全非却还能模糊辨认出来的······自己！？

“啊————”衣展画被梦惊醒，嘶喊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身冷汗浸湿了她的衣服，旁边春芽被她的叫声惊醒，忙冲过来。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衣展画惊魂未定，大口呼吸，脸色惨白。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衣展画总是被噩梦惊醒，并且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精神总是很恍惚。柴氏急得要命，决定带衣展画去占星台卜一卦看看。还没等衣展画有什么意见，大清早拉着昏昏欲睡的衣展画就赶去占星台。

卿兰国由于广阔又平坦的地势，所以观星是卿兰国非常重要的占卜手段。相比于万兽国的祭祀祷告和千叶国的教会势力，观星是发展最好的预测手段，并且准确率也十分令人惊叹，所以能成为皇室都不可轻视的一方势力。

但是在成为占星台中的一员前，必须要宣誓很多。而宣誓的核心思想除了只能模糊预测命运走势，天机不可泄露以外，最重要的更是不可泄露国运，要确保对皇室的忠心。一旦有泄漏国运对皇室不利的行为，将会被满门抄斩并株连一切听到消息的人。

宣誓过程十分麻烦，并且能真的接触到卜星坛对星轨进行观测的也就大祭司，圣女和圣子三个人而已。一般的人家占卜都只不过是圣童用水晶球进行简单的预测。

但就是简单的预测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预约上的。柴氏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排上了号，预约到了地位比较高的童子，天刚蒙蒙亮就抓着衣展画上了马车。

为了观星方便，占星台在离皇城很远的郊区，那里人烟稀少，夜晚星空更加璀璨。

大清早去到了都快晌午了，衣展画又困又饿，随便吃了点干粮就被柴氏拉到了已经预定好的房间坐好等待圣童的占卜。

因为一直睡眠不好，食欲不佳，衣展画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再加上今天的少许劳累，衣展画一直憋着一肚子无名火，看谁谁都不顺眼。

脑瓜子嗡嗡的疼啊。

没想到圣童刚看了没几眼水晶球，就客客气气的把柴氏和丫鬟们请了出去，只留衣展画一个人在房间了。圣童说了句稍等片刻，倒了杯茶就推门出去了。

衣展画就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茶一点一点冷下去，等到最后耐心终于要和茶温一样彻底消失的时候终于有人走了进来。衣展画正打算谁来骂谁，一抬头愣住。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占星台大祭司李炳砚！

林眦涯登基大典的时候，就是李炳砚主持的加冕仪式。衣展画和林眦涯新婚大典的时候，也是李炳砚做的主持。要不是占星势力不允许摄政，林眦涯也不会放过这个民望极高的大祭司。

衣展画一直记得李炳砚冒着大不敬的风险三番五次闯入凤鸾宫要求见自己一面，核心话只有一句。

“皇后娘娘，您引以自傲的能力，终究会遮蔽您晶莹的双眸。您要记住，有时候眼睛看到的比您那神秘的预知要可靠多了。”

说真的，衣展画到现在都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毕竟她从来没有遇见过一个人表里如一，若不是自己神秘的共情能力，只是靠着双眼去辨别，那估计衣展画死了不是一两回了。

“皇后娘娘，我们又见面了。”

衣展画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放松身体后倾靠在椅子的后背上，双手搭在椅子两侧，微笑着看着李炳砚。

“祭司大人，倒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娘娘谬赞，星轨是不会骗人的。”

李炳砚恭敬的行礼，低垂眼睑盯着衣展画脚下的地方，很谦卑的样子。

“重活一世，不知道娘娘有什么新的感触吗？”

“感触倒是没有，就是绝不会再误入歧途了。”衣展画捏捏脖子，挥了挥手。“坐吧坐吧，你个子这么高，本宫抬头看你费劲的很。”

不知不觉中，衣展画又习惯性的恢复了上一世的态度。

李炳砚也不客气，道谢之后就坐在了衣展画的对面。看着衣展画略疲惫的样子，李炳砚轻轻笑了一下。

“怎么，娘娘还是没有悟到臣说的话？”

“本宫就是烦你们这些臭星臣，说话文绉绉曲里拐弯的。有话就说有屁快放，一天天净搞这些幺蛾子累不累！”衣展画在李炳砚面前是完全暴露本性的，毕竟要说窥探自己再厉害也比不过李炳砚这种开外挂的。所以与其装还不如暴露本性自在一些。

由于必须效忠于皇室，所以李炳砚对于衣展画的自我放松也是闭口不会对外说一个字。看着李炳砚笑着摇摇头，衣展画皱眉，默默盯着这个老狐狸。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后，李炳砚终于开口。

“娘娘，您就不怕，我告诉外界您是怎样的一个人？”衣展画皱眉，盯着李炳砚好一会才肯定的回答：“不，你不会。”

“可是臣只会绝对忠心于皇室。”

“但是你不会说的。”话音刚落，衣展画就明白了李炳砚的言外之意。

也就是说，这辈子，衣展画还会是皇室的人。

想到这里衣展画手紧紧的捏住，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你还要说什么么？”

“看在娘娘不算太愚钝的份上，臣就再告诉娘娘一件事吧。”李炳砚站了起来，用朝拜皇后的礼节对衣展画行礼后才站直，看着衣展画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

“娘娘，您要明白，即便是重活一世，您也只是会重蹈覆辙而已。与其做无谓的挣扎遍体鳞伤顺应天命，不如调整自我，及时看清自己，也能更好的看清他人啊。”

衣展画看着李炳砚深邃的眸子，仿佛看见了深不见底的黑渊。那低沉又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久久回荡着，衣展画眼前又浮现那个像极了林眦涯的狰狞的脸，和那火光冲天的黑夜里皮肉模糊的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不要离开我，真的对不起······

陌生的声音，却字字砸进脑海，锤的心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