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慈中医院。
马嘉祺睡得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浮浮沉沉,就跟在水上一样没有实感。
耳朵里时不时会钻进来几声异响,听不出是什么,就是断断续续的,声音很轻很小。
声响越来越清晰,马嘉祺无意识的动了动手指,慢慢的醒转过来。我在哪儿啊?眼睛还没睁开来,心里就已经开始疑惑了。
耳中还是那种断断续续的细微声响,马嘉祺顿了顿,不可思议的想道:有人在哭?
接着,他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间病房无疑,似乎还有人好心的留了一盏小夜灯给他们。
马嘉祺动了动身体,发现了右手背上的针和倒挂着的输液瓶。他隐约记得自己晕倒了,没想到居然会被敌人送进医院。
他眨眨眼睛,头脑还在缓冲当中。
光不是很足,马嘉祺找了一圈,看到了离左手边很近的开关,本想伸手去开灯,身体一转,发现了临床的严浩翔。
严浩翔侧身躺着,背对着马嘉祺,肩膀在颤抖。
马嘉祺越看越觉得不对,终于把严浩翔颤抖的肩膀和耳中的声响联系起来,他愣了一下。
翔哥,哭了?
似是不太敢相信,他又仔细辨认了一下,果然听出了几声细碎的抽噎。
马嘉祺的脑子都糊了起来,抓抓头皮好让思绪回归正轨。好像是遇到了一个大胡子,他说严浩翔就是展逸文,展逸文背叛了贺峻霖,然后……翔哥情绪就崩溃了?这么想也不是那么难理解。
他思虑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去打扰严浩翔了。在床上静坐了半分钟,突然有点想上厕所,于是他拎起输液瓶,下了床。
这里的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到反而有些诡异了。
马嘉祺走进厕所里,实在有些无法理解对手的做法。他们为什么要救我们?难道不应该由我们自生自灭吗?而且,这儿也没留个看守啥的,万一我们跑了呢?
他一边洗手一边想着,忽然感觉厕所里的空气特别闷,一抬头,发现窗户紧闭。他也没多想,嘴巴叼住输液瓶的挂绳,左手去开窗。
马嘉祺突然愣住了。左手用力向外推了推,窗户始终纹丝不动。
厕所的窗户锁了。
一股直觉催促着马嘉祺回到病房,快速而用力的撞了两下门,果然也是毫无反应。
这就是没有看守的原因,压根没准备让我们出去?
如果撞门的话,一定会惊动这里的护士。
他烦闷的扭头,目光定格在病房的窗子上。
马嘉祺缓慢的走过去。其实他已经发现了,窗户外面装了防盗装置,除非用肌肉强化或者加强密度的能力把它打掉,否则根本出不去。
“哗啦——”一声,拉开窗户,马嘉祺在有限的视野里向下望了望,最终无奈的摇摇头,放弃了。
灯被打开了。
马嘉祺一回头就看到了泪迹未干的严浩翔正盯着自己看,莫名感觉有点尴尬,他笑笑,说:
马嘉祺醒了?
严浩翔嗯。
严浩翔胡乱的擦了一把脸,
严浩翔队长,出的去吗?
马嘉祺摇着头,走回到自己病床边上,把输液瓶挂回去。
马嘉祺厕所的窗户和房门都锁上了,这扇窗虽然能打开,但是装了防盗装置,而且,我们应该在二十层以上。
看着马嘉祺,严浩翔一时语塞。
防盗装置,用张真源或者刘耀文的能力很容易就可以破坏,队长可以复制丁程鑫的绝对平衡,要逃脱不是难事。
问题是我。
严浩翔低头看了看自己。
衣服已经被换掉了,耳机、对讲、手机,还有那支电棍都不见了,之前身上的装备也都没了,要想从二十层高楼下去,缆绳是没指望了。
这两床被子倒是或许可以用,利用分子重组变成绳子,但是无法保证承重程度,二十层,不是开玩笑的。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可行,又觉得拖累了马嘉祺,严浩翔不好意思的说:
严浩翔对不起啊队长,都怪我……
马嘉祺怪你什么啊?
马嘉祺笑了笑,看着他。这笑容似乎不掺杂质,干净得让严浩翔都误以为是假的。
能怪我的地方可多了,害你到这里来的也是我。严浩翔苦涩的想想。
他坐在床上犹豫了一会儿,突然面对马嘉祺,问:
严浩翔队长……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马嘉祺可以啊,听听看。
马嘉祺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严浩翔话很长。
严浩翔落寞了起来,浑身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忧郁感。马嘉祺笑笑,不言,带着输液瓶坐到他身边去。
这是一个很长,也很短的故事。严浩翔瞬间又跌进了回忆里,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脸上不是痛苦,而是淡淡的悲伤、淡淡的忧愁。
严浩翔故事最开始的场景是在HSAO,不过那个时候你还不在。‘TYT’计划是分批进行实验的,我们都是实验体,当然,那个时候我们都以为,只是在实验室里睡了一觉,醒过来就拥有了非凡的特殊能力。
严浩翔当时,还没有特工队这一说,我们的‘头儿’叫黄宇航,平常开玩笑的时候,也会叫他‘班长’。我就是在那时候认识贺峻霖的……
听到这里,马嘉祺朝严浩翔扬了扬眉毛。
严浩翔轻轻推了他一把,
严浩翔别这种表情,我承认,我们早恋了,我和他是情侣。
马嘉祺哈哈哈哈~还真是呐~
马嘉祺笑的人畜无害。
严浩翔陪着他笑了一阵,心里酸酸的。
严浩翔那时候的日子很舒服,虽然也会抱怨训练强度太大,压力太大之类的,但总的来说还是好的,波澜不惊。直到有一天,那个大胡子,叫鬼影,他找到了我们。
严浩翔我们其实和鬼影没什么交集,只是知道,他在HSAO的业务层级特别高,长官对他也很尊敬,一代的特工见到他都是毕恭毕敬的。
严浩翔他给我们看了一段视频,关于‘TYT’计划的实验。
说着说着,眼泪已经在严浩翔眼眶里打转,他皱紧了眉头面向马嘉祺,痛苦道:
严浩翔你能想象吗?那种看着我们自己躺在死/人/堆里的感觉……我、我看到,我身边全部都是尸体,他们的人穿着防护服走进来,用脚踢我们的身体,有反应的就抬走,没反应的……没反应的就像垃圾一样,像踢易拉罐那样踢开!那些……尸体,都堆成山了!
严浩翔我崩溃了,我真的崩溃了!我不知道我参与的实验是这么残忍,这么恐怖的……我接受不了,真的,我接受不了……
严浩翔低下头,痛哭起来。
马嘉祺无声的拍着他的后背,切实的体会到他从心底里蔓延出来的悲伤。
在那一刻,严浩翔的世界观崩塌了。他成为大英雄的梦想变得那么愚蠢,甚至可耻!
严浩翔攥紧了一个拳头,硬逼着自己回过神来,抽泣着,继续说道:
严浩翔鬼影告诉我们,他可以带我们走,离开HSAO这个骗子集团。
马嘉祺很快明白过来,大胡子这是在给他们出一个选择题。败在他们面前的一共是两个选项,一个走,一个留。
马嘉祺所以,你选择了走,而贺峻霖选择了留,是吗?
严浩翔惨淡的笑了笑,点点头。
严浩翔跟着鬼影走的一共是三个人,我,航哥,和其淋哥,其他人都选择了留下。航哥,问丁儿说,明明已经知道HSAO的真面目,为什么还不愿意离开?他得到的回答是,身为特工,最首要记住的一点是忠诚。
严浩翔丁儿还提醒我们说,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了,我们已经从普通的正常人变为了特殊能力者,如果真的全世界都在觊觎‘TYT’计划,那么躲是躲不掉的。
严浩翔但是当时的我们真的很愤怒,太愤怒了,我们听不进去,完全听不进去……
严浩翔跟着鬼影离开之后,我们需要换一个名字,换一个身份,所以我给自己取名展逸文,池忆,就是那段时间出现在我生命里的。
严浩翔我……可能真的移情别恋了吧?不知道……但我没想过我还能回来……
马嘉祺若有所思的默念了一遍池忆的名字,问:
马嘉祺那,你后面又是怎么,回来的?
严浩翔因为丁儿猜对了。
严浩翔的神色突然变得很阴沉,
严浩翔鬼影带我们走是另有目的,他为A国政府做事。A国政府想要招募一支6人的杀手团队,鬼影负责帮他们训练。
马嘉祺A国?可是A国,不就是HSAO背后的各国政府之首吗?
严浩翔对啊,所以事情变得很奇怪,假如A国政府只是单纯的想要一支杀手小队的话,根本不用那么麻烦,直接找HSAO要就行了。
严浩翔我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就留了个心眼。
严浩翔A国政府派代表去鬼影基地的时候,我偷偷打开了他的公文包。
严浩翔我看到了另一个计划。一个天大的阴谋!
严浩翔计划的代号我不记得了,也是几个字母,反正比‘TYT’计划还要残忍。
严浩翔我没有办法接受,当时……我真的感觉天都快塌下来了。
严浩翔我迫不及待的把事情告诉了航哥他们,我想带他们一起走。
严浩翔可是……他们拒绝了我。
严浩翔一来是不相信这个计划是真的,二来,A国,A帝国!他们的威慑力全球可见,很多中小型国家都对A国闻风丧胆,更何况是我们。一旦出逃就代表着,我们会被A国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报复,最后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最重要的是,这次没有另一个鬼影跳出来带我们走了。
严浩翔我一时很难接受,真的,很难……
严浩翔最后,我还是决定离开。一个人。
严浩翔就在我们要前往A国的那一天,我提前买了去意大利的机票,在机场,我跟他们分开了。
严浩翔我开始了属于我自己的,孤独的逃亡。
严浩翔这种感觉很不好受。我不敢去找家里人,身边也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还没钱……风餐露宿,四海为家,在拳馆当陪练以求活下去,同时还要时刻提防着A国的杀手。
严浩翔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过不下去了的时候,老头子重新找到了我。
严浩翔他问我愿不愿意回去,说,会给我们洗脑,从前的一切都会归零。
严浩翔他还说,贺峻霖会和我一起……
严浩翔我可能是所有人当中,唯一一个愿意被洗脑的吧……
严浩翔被洗脑挺好的……真的……
故事结束了。在严浩翔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中。
这不是一个好听的故事。
一群人反抗命运却反被命运整蛊。
一种压抑的感觉堵塞在马嘉祺心间,使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严浩翔看着他的样子,还以为他在恼怒。
严浩翔队长……我知道,我,挺不负责任,挺渣的……
马嘉祺闻言,忍俊不禁一声笑,拍拍他说:
马嘉祺不是,你不渣,你只是做了不同的选择而已。
马嘉祺第一次,你在贺峻霖和反抗之间选择了反抗,第二次,你在池忆和反抗之间还是选择了反抗,但是第三次,你在贺峻霖和反抗之间选择了贺峻霖。
严浩翔听着马嘉祺轻描淡写的给出这么个评价,回过神来,眼中含泪,苦笑道:
严浩翔那我还是挺渣的啊,队长~
……
好像也是……
马嘉祺笑了笑,
马嘉祺但你没有错,这本就是个无解的选择题。
接着,就好像身体里某个开关被打开了,马嘉祺一下子变得语重心长起来。
马嘉祺其实我很羡慕你,严浩翔,如果刚才你的叙述都是真实情况,那你就是所有人当中最勇敢,最有反叛精神的那一个。我做不到你那样。
马嘉祺还记得吗,我们被洗脑之后第一次遇到敖子逸他们三个,他们就和我们透露过‘TYT’计划的真相,那个时候,敖子逸就示意我反抗,我拒绝了,后来他还单独找过我,我还是拒绝了,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我不敢。
马嘉祺我宁愿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像个傻子一样相信自己走的路就是通往梦想的彼岸的。
马嘉祺直到后来,长官一顿鞭子打醒了我,她让我明白,在HSAO,我是泥菩萨过江,我根本没有能力去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为了保护整个时代小队,长官要杀掉姚景元。
马嘉祺这个决定很难,真的很难,她都哭了……但她别无选择。
马嘉祺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心里才终于有了一点勇气,去抗争。
马嘉祺歪着头看向严浩翔,说:
马嘉祺说起来我们那次的抗争也很不负责任,我带走了阿程、亚轩还有耀文,为了不被定位,连队徽都摘了,对讲、耳机、电话卡都换了,玩了一个人间蒸发……那时候,我们真的没考虑过,你们三个会怎么样……
严浩翔……是真源先发现的,他看到丁儿一个人跑了,摘了队徽,我们就猜到,你们可能是去找回属于自己的曾经了。
严浩翔笑笑,说,
严浩翔其实洗脑根本没有用,真正刻骨铭心的,无论如何都会想起来。
马嘉祺是啊……
马嘉祺眼神呆呆的,突然的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马嘉祺可是我们得到什么了呢?姚哥还是走了,敖子逸他们三个也没回来,‘TYT’计划还是‘TYT’计划,HSAO还是HSAO,好不容易把老头子弄下台,过了两年我们又和他纠缠不清……我有时候真的很想问,我们抗争的意义,究竟在哪里?为什么我们永远在牢笼里,永远是别人游戏里的棋子呢……
也许是触动了内心深处的那丝不甘,不知不觉,马嘉祺眼中就蓄满了泪水,他仰起头来看天花板,声音带着哭腔。
马嘉祺啊~命运不公啊,它逼着我们一步一步走向抗争,又逼着我们一步步走向……臣服!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好累哦……我现在浑身都在疼呢!
马嘉祺这么多年我已经快记不清自己身上有多少处伤口,多少次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又有多少次从死神手里逃出来……
马嘉祺可是每当我从昏迷中醒过来,脑海里就会有一个声音告诉我:马嘉祺,你又要去斗了!
透明的水花流了一脸,马嘉祺并不理会。
他失去了当队长时的沉稳冷静,像个小孩子一样仰着泪光闪闪的小脸,透过眼中的一层水雾看天花板,仿佛那就是天,是他怨恨的命运。
马嘉祺我好累啊……真的好累啊……
面对这样情绪失控的队长,严浩翔并不知道能说什么,心想,哭出来不是也挺好的吗?于是手攀上他的肩,和他抱在一起,完全就是两个不得志的年轻人模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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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小可爱卡(*╹▽╹*)
马哥浩翔哭完了~o(╥﹏╥)o
明天轻松一点,不虐不虐,给你们喘口气~PS.崽子黑化预警(#^.^#)
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