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结者的家里空荡荡的，到处都有一些凝固的液态金属的房，但还能看出是人类曾经使用过的一栋房子：有厕所、有厨房、有床、有沙发。只不过好像很多年都没有人用过了——厨具上面堆满了灰尘，有些厨具上还黏上了一层液态金属，沾满灰的地板上留下约翰的两个脚印。
“哪个房间是我的？”约翰从厨房出来，问终结者。
“由你决定。”
“还是你说吧，你知道，我不是那种比较开放的。”
终结者站起身来，走在约翰前面，让她走进了一件很宽敞的单人房间，单人床一边一个床头柜，右边的床头柜紧靠着窗户。窗户很大，窗台也很矮，都能坐上去。房间里面还有一间厕所。
“哇哦，这可真棒。”约翰感叹道，“你能过来陪我说会儿话吗？”
“为什么？”
终结者嘴上说着“为什么”，脚却已经跟了过来，跟约翰一起坐在了窗台上。
夕阳西下，约翰和终结者只能看见一个火红的太阳。她先开了口：“你知道，我其实挺孤独的，看似是挺开朗，挺外向，但其实我承受不了很多，我也不太敢跟人打交道。我知道自己一整天都是沉浸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头。
“遇见你，就像是，嗯……有一个人能坐在我面前倾听我，你不像其他人会打断，也不会像其他人会觉得我是玻璃心，我有一些话很久以前就想倾诉了。
“班里同学没有能理解我的，个个都觉得我是一个异类，我太愿意夸耀，太愿意炫耀。我就跟外班的一块儿，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分的班，我们班大多数都是北方人，你知道，就是波士顿那边，他们不习惯我的口音我也不习惯他们的口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北方人说话不卷舌，像是英式英语但其他发音还是美国口音。
“我几个外班朋友都跟我非常好，我自己班同学不理解我的时候他们能理解。但是见面机会总是太少。
“一有距离友谊就会一点点破碎说明这并不是真的友谊，你说呢？我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及我从小就喜欢跟男生玩，女生就更没有愿意理我的了，有也没有几个。我只有一个最好的女生朋友。”
阳光照在约翰的身上但她的声音仍然很低沉，同样这带有温度的阳光照在终结者身上他也没有感受到惬意，只是眯着眼睛。
“未来永远都是未知的啊……你想猜却猜不着。”约翰看着窗外，又回头问终结者，“明天咱们去哪儿啊？这儿还是洛杉矶吗？”
“是的。”
终结者听了约翰的话，没有再说“正确”。
“明天你带我去哪里都行。毕竟在洛杉矶某些地方三十年都不会变。我想看看未来的世界都是什么样的。”约翰望着远处在太阳的光辉下照耀得闪闪发光的高楼，说道，“我可能是世界上少数几个能看到未来的人吧。”
“审判日要到了。”良久的沉默后，终结者说，“电话是天网传送你过来的，磁场和闪电当时就出现在这个房子门口，它已经知道我了。”
“它为什么要传送我？而不是别人？又为什么它……偏偏找上了我……”
“另一个约翰。和‘军团’纪元一样，反抗军不能没有领导者。它是冲着我来的，也是冲着你来的，终结一个算一个。”
“它为什么要终结你？你不也是终结者吗？给你加入一个人物就完事了？”约翰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担任了这么重大的任务——反抗军的领袖？
“一台损坏了的机器对他们没有任何用处，大多数失败后的终结者会修复，但我是CPU全部受损。”终结者说这句话好像内心很平静，表情也很平静，就像是在复述一个故事一样，没有自己的情感。
“我很奇怪，就是机器人应该都有一个独立的CPU，但是像你这样CPU是在哪里？”约翰问终结者。
“每一个金属分子。我的程序是混乱的，我不知道审判日开始的时候我会跟天网为敌还是跟人类为敌。”终结者靠在窗帘上，“我会尽量保护你，免得你会被终结。”
约翰成为了天网的目标，终结者也是，其实他们是一样的啊……
“我也保护你。”
.
约翰开始敢和终结者说话了，她现在不再觉得这个金属人很高冷，而是对他很傻的行为感觉很可爱，有可能是因为T-1000外表的原因。
T-1000对约翰也不像一开始那么冷淡了，这反而让约翰觉得他有那么一点点像人类。
T-1000拿起拖把，沾满水又把拖布拧干一些，把厨房的地擦了，又用抹布把厨具上，灶台上、窗台上的灰尘给擦干净，道格特见到T-1000的时候还是会乱叫。
“别乱叫。”约翰呵斥道，但道格特现在甚至都不理睬她的主人了。
T-1000系上了围裙，看起来有点搞笑——围裙大多数都是女生穿的啊。
约翰靠在厨房门口，看着T-1000认真地做饭，问他：“你会做饭吗？”
“我的CPU里有程序。”
“那你是……应该叫做厨房终结者？不会把厨房炸了吧？”约翰说完自己都笑了。
“放心。”
约翰回了自己的房间，默默打开了自己的手机，想再给那个来电打回去，但听到的仍然是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她把手机倒扣在床头柜上，直愣愣地望着窗外。
这里是未来，这里是现实，都是真实的。
人类自以为是、爱夸耀的天性让他们走上了自我终结的道路。机器不能自我终结，但是人类可以，制造AI，是人类所犯的最大的，最严峻的错误。
如果放在约翰的那个时代，出来一个天网这么神奇的程序，出现T-1000这样能依靠自我意识对话的机器，展览厅周围一定会围满人。甚至还会有人大夸其词“这是科技界的里程碑”，但他们一定想不到这个“里程碑”就是让他们一步步被终结的那条路的尽头。
.
道格特仍然很讨厌T-1000，见到他就叫。T-1000并不理她，自己取食材和餐具去。
约翰在床上趴着刷推特——她看到的内容都是现在这个时候的，也就是对她来讲的未来的人的信息，自然也很有意思。
“约翰！晚饭好了！”
约翰穿上鞋子，习惯性地答应一声：“来了！”
她走到餐厅，映入眼帘的是两道无论在家，在学校还是在餐馆都很少吃到的菜。
“有米饭吗？我更习惯吃米饭，我妈妈是中国人，她经常给我做米饭。”约翰问。
“准备了。”T-1000又走进了厨房，把一碗米饭拿了出来。
“你能吃东西吗？”约翰坐在椅子上，左手拿起了勺子。
“不能。”T-1000坐在主座上，一只手支着脸，眼神已经没有了刚见面时的冰冷。这个样子，如果不知道他是金属人还真看不出来他不是人类呢……
约翰抬起头，看了一眼T-1000，正好是他的四十五度脸。
这是一张让人看见就着迷，就被沉浸进去，就被拽进他的深渊的脸。无论是什么表情——严肃也好，傻萌也好，发呆也好，阴险也好，这简直就是一个世界上最完美的模板！
约翰看了他好半天，才把菜送入口中，感觉格外鲜香，机器人做的菜都这么美味吗？火候正好，咸淡适中，有一个机器人在身边，感觉好幸福……
“你……会学习这么多东西吗？”约翰咽下食物后问。
“它能自主学习。”
可能就跟人脑一样吧，那这可真是足够高级了，意思就是，他自从被制造出来就能自己学习？他能自己思考，自己判断？
天网制造这些不只是为了歼灭人类，还是要让他们替代人类。
为什么天网不能与人类和平相处而是一定要与人类为敌？能够理解一个程序能自己思考判断，但它为什么会有情感？一种虚荣心？抑或是对人类对自己的威胁感到害怕？
阳台上，传来了道格特的吠叫声和狼嗥声，约翰放下勺子和T-1000走向阳台，没有别的，只有一团白色的雾离房子越来越远。随着那团雾的消失，道格特也停止了狼嗥声。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