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痴梦

深渊世界，王族核心地带。

昂贵的深渊魔树打造的椅子上，铺着精美华贵的织毯，锦衣华服的少年优雅地扶着扶手，坐在了软椅上。

他长长的丝缎般的黑发上闪烁着深渊世界红色的血光，流水般铺泻开来。他的唇角是漫不经心而又轻佻的微笑，少年微微阖着眸子，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琉光，我的儿子，回来的感觉怎么样？”成熟优雅的声音，落在了他的耳畔。

夜琉光抬头，懒懒的睁开深紫色的眸子，他的眼睛深处仿佛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冷漠至极：“父亲，我似乎忘了很多事，之前的那些年，发生过什么吗？”他张开五指，指尖闪烁着魔族特有的金属光泽。

黑发紫眼的真冥声音中含着笑意，完全不同于之前落月王妃那样的紧张不安：“哦？”

夜琉光按了按心脏，似乎感觉不到它的跳动：“算了，也没什么，并不重要，现在没有什么攻占星愿大陆更重要。”

过去的便过去了，不须执着。他想，即使过去有什么珍贵的存在，现在身为魔族王子的他，也不会再对那些人或事抱有任何感情。

魔族，不需要多余的感情。夜琉光的微笑邪气而妖异，他举起装着血一般鲜艳的酒的高脚杯，缓缓抿了一口红酒。

他不知道，他再一次忘记那个生命里最重要的存在——那个黑发黑眼，笑容明媚温暖如蔷薇花一般的女孩子。

真冥露出妖异的笑容，声音低沉：“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鸣幽，我有话要和你说。”星染轻声道。

鸣幽站起身，走到星染面前，碧绿如翡翠的眸子微微闪烁：“什么事？”

星染仰起头，对上鸣幽的眸子。她觉得自己有些无法行使心中的决定。她曾说过不会再骗他。

几个月前，她离开夕城前往云梦仙都，终于在那之前，一咬牙，告诉了鸣幽自己其实是女孩子的事实。

鸣幽并没有太过惊讶，他的双眼沉静如绿叶，他只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小染。”

“你……”她的心中更加惊讶。

鸣幽微微一笑：“再去影衣小店之前我还以为你是男生，那之后才终于得知你是女孩子，虽然你瞒了我很久，但是我很开心你最后还是告诉了我。”

她不知该说什么。“你不怪我吗？我……欺骗了你那么久。”

“我知道除了性别这件事，你不会再骗我，对吗？”

“……不会了。”

不会了，我不会再骗你。

但是对不起。对不起，不能信守承诺了，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来。

星染的眼神颤了颤，心中思绪涌动。她的视线落在鸣幽银色发丝间的冰海石耳坠上。

这是她和阿加萨小狼诺诺找到还没盛开的丽丽薇安，完成任务后，幕离老师送给她的奖励。可爱的小狼诺诺在她前往云梦仙都的路上找到了它的爸爸，回到了细语森林深处。

蓝绿色的冰海石耳坠她作为小礼物送给了鸣幽，传说它可以给戴着它的人带来幸福与平安。

“我们当然会好好的——我们一定可以等到战争的结束。”鸣幽心中奇怪。冰海石耳坠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如他的绿眸一般动人。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迷人的风情。

星染低下头，轻轻握住他的手：“对不起，鸣幽。”

鸣幽的眸中有惊诧一闪而过：“什么？”

纯粹的光明之力沿着他的手臂扩散开来，瞬间击溃了他的防御力。他想挣脱，却已经失去了力气。

“对……不起……”星染的声音微微颤抖。她使用了光明沉睡魔法，这种魔法没有攻击力，甚至不会对暗黑法师的身体造成损伤，却可以让暗黑法师陷入沉睡中，这样的沉睡可以维持至少三天三夜。

“小染……为什么……”鸣幽努力地睁大眼睛，碧绿的瞳孔有些涣散，但沉重的乏力感袭来，他不甘地合上双眼。

星染扶住了沉睡的鸣幽。

他对任何人都有戒心，唯独对自己没有。

她利用了鸣幽对自己的信任。

星染将鸣幽扶在了软椅上。沉睡的美人仿佛那个世界童话故事中美丽的睡美人。

真言微微一怔：“天命巫女，你这是要做什么？”

星染看了真言一眼，低低道：“我一个人就够了。”既然她和鸣幽一起与真言订下了灵魂誓言，那么不管是她和鸣幽中的任何一个人完成誓言，都是有效的。

“你一个人？”真言觉得不可思议。

“我一个人。我会完成誓言，不计代价。鸣幽……他留在这里。”

星染的声音坚定果敢。她伸出手，开启了一个魔法阵。“这个灵魂誓言只有我们两个人签订，你要保证不会在背后对鸣幽下手，确保他的安全。如果我们成功了，或者是我不能再回来，你要把他平安送回星愿大陆。”

真言幽深晦暗的瞳孔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你一定是疯了。不过，我同意签订。”真言苍白的手指按在魔法阵上，漾开一圈涟漪。灵魂烙印带着契约之力烙在真言和星染的灵魂深处。

星染用光明魔法护罩遮住了鸣幽。她低喃道：“鸣幽，你可能……会觉得不太公平吧，但是……这是我欠你的，你为我做的已经太多了……”

美人沉睡的面庞仿佛带着悲哀。星染看着他：“这些事……本就不该由你承担，既然我把你牵扯进来，我也应该让你平安离开。”

她露出一个哭泣般的微笑：“对不起，再见了。”

她还记得，面对可怕的夜翼公主，是他不惜放出身体里封印的魔龙，差点被反噬，只为了换她一线生机；他身负重伤，依然独自一人引开追兵；他将忠诚的老管家艾佩斯遣走，因为艾佩斯将她送给了落月王妃；他在贵族圈暴露了自己的王子身份，为了能护她周全；为了帮她找到幻月手杖，和落月王妃公然对抗……他为她做的，太多太多了，她现在能为他做的，就是让他活下来。

“……走吧。”真言低声道。

星染最后看了鸣幽一眼，在他身边落下一封信笺，转身离开。

随从真言的人不多，但个个都是他的亲信，实力强大，真言给星染戴上了一条紫晶石项链，它可以隔绝深渊世界的魔气对身体的伤害。

深渊世界的血色如噩梦般印在每个人的心底，人们在绝望中挣扎消逝，或是奋起抗争，缔造帝国命运的少女聆听女神的低语，带着无尽的坚定与悲哀，踏上不归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