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许久之后鬼切才从呆滞中清醒过来，看着唐无音对着给他穿外套的膝丸笑的明媚的脸，两张极其相似的脸凑的极近，一张稍显成熟的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纵容的笑容，另一张棱角柔和的脸上带着稍显稚气的讨好的笑容。

　　“你啊，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女孩子？”

　　“我不是，不记得，别瞎说。”唐无音托着膝丸的脸，盯着那双蜜金色的猫眼疯狂的摇头，一双黑色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拒绝，唐无音觉得自己新认的这个哥哥怕不是真把自己当成女孩子了。

　　膝丸看着唐无音拒绝的表情也是一僵，显然是也忘了唐无音是个男孩子，但是膝丸又看了看在灯火下带着朦胧美的唐无音，深深的觉得自己可能改不过来了，一个软软的会撒娇的，会女装的弟弟，完全跟妹妹没有任何差别嘛。

　　“时间不早了，姬君可以用完晚膳后休息了。”安倍晴明看着依旧十分僵硬的鬼切，觉得鬼切今天可能没有办法回源氏，也没有办法去找茨木童子打架，唤来式神，让式神去源家知会一声，又让式神带着唐无音和膝丸去用膳和休息。

　　“蠢狐狸，总感觉你在打什么坏主意。”唐无音出门前扭头看了看笑眯眯的安倍晴明，觉得自己脑袋有点痛，他无论在哪都玩不过这只狐狸，唐无音解决事情向来都是简单粗暴的。

　　比如那个被迷惑的兄长，被他扔回了历史中；比如那个能迷惑人的女人，被他最后给弄死了；再比如曾经给他下坑的安倍晴明，每次见面都是一阵胖揍……

　　唐无音给人的印像和他实际的性格是天差地别的，比如说和他共事了许久的药研藤四郎。

　　药研藤四郎对于唐无音的印象还停留在曾经那个计划周密的将伤亡降到最低的膝丸身上，还停留在世界破碎前那个持着一把刀静静的站在破碎世界中的身影上。

　　他眼中的唐无音是强大的聪明的，可是他并不知道唐无音当时只是迫不得已才会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

　　但事实上的唐无音是高傲的，那种高傲是基于绝对实力的，可以说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的真实写照了。

　　唐无音是脆弱的，那是在一次次的轮回中被打破又拼合的镜面，用扭曲的影像遮盖着一戳就碎成渣的镜面，毕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认真的去看破碎镜面中的影像，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去戳看上去就很脆弱的镜面，毕竟那很可能伤害到自己。

　　药研藤四郎所了解的唐无音是那个有兄长陪伴千年的膝丸，是那个和好友斗智斗勇的膝丸，是那个性格冷淡却温柔的膝丸，并不是那个在轮回中挣扎的凰，不是那个遭受太多伤害的凰。

　　现在的唐无音是一个完整的个体，他有着过去的记忆，或美好、或糟糕的记忆，也有着身为付丧神那千年美好的记忆，同样有着和自家同门一起生活的美好记忆。

　　唐无音不会去留恋过去，那样惺惺作态的去流连在自己过去的悲伤中，是一种懦弱的行为，但他同样也不会去放眼未来，因为未来对他来讲是一个难以控制的事情。

　　真实的唐无音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温柔却又冷漠，他可以温柔的去面对这世间的一切，温柔的去看待所有的事物，这是他最初的样子赋予他的情感，可他也是冷漠的，这是一次次的轮回中给予他的情感。

　　在最初的时候唐无音还是凰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也可以笑的十分灿烂阳光，没有阴霾，没有虚假，可是人们是惧怕他的，惧怕那可以看透罪恶的眼睛，惧怕那可以审判罪恶的能力，惧怕那可以燃尽罪恶的火焰。

　　“吾为业火，燃尽业障。”这样的八个刻进灵魂的字，是被人惧怕的，那是刻进灵体的诅咒，他天生地养，从一出生他便是那个可以看透罪恶的生灵，他是凰、是业火、是燃尽、是审判、去也是罪恶。

　　躺在床上的膝丸看着旁边床上睡着了的唐无音，膝丸却完全没有任何的睡意，他睁着蜜金色的猫眼，怔怔的看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脑海中理着唐无音的记忆，其实他接收到的并不多，以膝丸的一生为主，其他的几乎都是一带而过。

　　但是膝丸从那零星的记忆中抽丝剥茧出了一个让他有些心疼的过去，此刻的他依旧和唐无音有些联系，虽然不多，可那若有若无的联系可以让他在翻阅这些记忆的时候，让他可以体验唐无音的感情，膝丸想起了今天三条宗近找他说的话。

　　膝丸抬起胳膊，摸了摸薄薄的衣料下的胸口，哪里有着一个被他用本体割出来的小小的几乎不可见的伤口，勾起了一个无声的笑容，带着点释然，带着点放松。

　　他知道自己可能是因为自己和唐无音之间的那种奇怪的联系才会有那种情绪，他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自己和唐无音有联系还是所有的膝丸都和他有联系，膝丸唇角勾起了一个稍显任性的笑容，即使所有的膝丸都和唐无音有联系又怎样，至少他是特别的。

　　蜜金色的眸子中是略带纵容的温柔微笑，膝丸是不怎么喜欢笑的，在远离髭切的时候膝丸永远是严肃的、理智的，但是现在的膝丸却常常笑，因为唐无音的任性，因为唐无音的举动。

　　命运的齿轮无声的转动着，悄无声息的将命运转向了另一个方向，重锻后的唐无音势必与膝丸的联系更多，势必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更紧。

　　膝丸抛开所有的被唐无音所影响的情绪，发现自己在这几天和唐无音的相处中，不知不觉中真的把唐无音当成了自己的弟弟，膝丸想起了小乌，那个和平氏的小乌丸很亲近的孩子，膝丸并不知道髭切和小乌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那个和自己的兄长长的很像的孩子很怕髭切。

　　膝丸一直认为自己的兄长是个温柔的人，但是当膝丸直视唐无音的记忆中那个温和的表象下的髭切的时候，他才发现髭切的温和都只是表象，髭切的温和只是在面对他所认可的人的时候。

　　所以当唐无音看到髭切在面对他的时候温和的笑容里深藏的冷漠的时候，唐无音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膝丸迷迷糊糊间似是看到了对面有一双黑亮的眼睛，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侧躺着睡的香甜的唐无音，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安心的睡了过去，只是渐渐沉睡的他没有听到空气中消散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