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修订1.0版

“时间是场旅行，我在岁月中跋涉，遇见了你，我说把你的名字刻在心头，这样就再也不会忘记你。”

“欢迎来到，冥界。”

—

竹叶纷飞，炊烟袅袅。

你说这里是仙界，这里有炊烟，像是欲界。

你说这里是欲界，这里竹叶纷飞，尽是仙人之姿。

清澈的水上没有影子，船上的白发公子抬头一笑，嘴边的两颗红痣就不知道被藏去了哪里。

竹叶纷飞，那双玉手上五个鲜红色长甲捻了捻那条细长小河里的水。

没有颜色，船上的人启了朱唇。

“欢迎来到，冥界。”

—

这里是冥界，收鬼的地方。

我叫叶集，送鬼走的。

虽然说着很奇怪，但这是我的任务。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执行，也忘记了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执行的，好像我有记忆开始，我就一直在做这样的事。

白无常说，我之前就是一直做这个工作的，所以不记得了也没什么。

我说好的。

毕竟这样的话，也省得我到处乱逛无所事事。

不如给冥界枯燥无味的生活找着趣味。

所以每天盯着人们上轮回桥，喝孟婆汤。

孟婆亭上是没有人的，每天空有一个锅在那里不停的闹着。

热气是没有的，冥界看不到热气，也感受不到热。

一切都是冰冷的，连我抬手抓住的气体都是冰冰凉凉，好像曾经在冰窖里待过数十年。

我不知道为什么，看那口盛着孟婆汤的锅总是格外熟悉，好像曾经我用过它很多次，把热气放在了它的上空，那是冥界唯一一个温暖的角落。

想这些的时候我总是会神情恍惚，白无常总是及时的发现我的异常，将我遣去鬼门接鬼。

冥河不宽，容得下两条小舟。

于是我就乘着一条小舟悠悠的往鬼门去。

那是一扇黑色的门，通常来的都是恶鬼，黑无常带他们来。

白无常近来好像闲了很多呢。

我也不想看着他们做跳梁小丑，冥河边的竹林会随着阴风落竹叶，我便拿那竹叶取乐。

指甲是红的，不知是何时染上的，却是怎么也洗不掉，倒是和那孟婆汤是一模一样的成色，好看。

竹叶很快化为灰烬，从绿色变成灰白色，不知它归宿在何方。

黑无常开了界，那么，就到我了。

“欢迎来到，冥界。”

—

白无常总是在我发呆出神时叫我。

他是在忌惮什么。

忌惮我发呆出神吗？我从鼻腔中哼笑一声，真可笑。

最近不知是什么原因，我总是容易出神。

白无常也是没有心意，总是差我去鬼门前，反反复复就是那么一句。

“欢迎来到，冥界。”

—

白无常和黑无常正在孟婆亭后小声说着什么，我靠近去听，我是半神，听得清楚。

半神啊，传闻只有堕神才会是半神。

我又为什么会是半神呢…

我曾经是神不成。

“那位大人最近走神的次数未免太多了些。”

白无常的声音，嗯…那位大人是？

走神…想必是我罢。

他与黑无常在这儿谈论我？

我有什么值得的。

“是…大人可能很快就要想起来了。”

是黑无常…想起来？

我要想起什么…该想起什么呢？

我不想再听下去了。

尽管我的记忆中有一部分缺失的记忆，但我并不想回忆起来。

如果我选择把它忘掉，那么这一定是我不想要的记忆。

—

“糖葫芦——”

“公子～进来看一眼啊～”

叶集望着这繁华京城，大笑起来，拍着身旁人的肩膀说：“齐兄！今日好生热闹！看看去？”

被叶集称作齐兄的人撇了他一眼，道：“莫无趣。”

“啧啧啧～这就是齐兄你的不是了！京城这么大，好玩儿的东西这么多，哪能称得上无趣呢？”

那人皱了皱眉，转过身去走了。

“叶集，我说你，无趣。”

叶集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随手买了根糖葫芦往前去了。

誒…这次又失败了呢。

想约齐兄出来怎么就这么困难呢…

难道说，他发现了我的心思？

不可能的！叶集猛地摇了几下头，在心里说，齐兄是不可能发现我的心思的，我藏的这样好。

藏的这样好。

…

那为什么齐兄总于书院的其他人出去吟词送画，却不愿与我共渡街。

—

齐横的确是知道叶集对自己的心思的，都那么明目张胆了，再说不知道不就晓得太假么？

又不好意思明说拒绝，人家也不说，自己这么上赶着去，万一成了做作多情可怎么说？

便是一拖再拖，无所谓的相互拉扯罢了。

罢了，反正他应当知道我的态度。

我不愿要他。

—

总是得想个方法的，齐横这样想。

—

叶集想起在书院时听齐兄与别的同窗说喜欢绿茶，便亲自去梗無山顶取了那百年永存的昆仑茶。

茶未倒下，突然从同窗口中得知齐横的婚事。

“誒？你听说了吗？齐横有亲喽！”

快说不是啊…快说不是啊！

叶集望着那群人簇拥着的齐横，心里不停的祈祷。

“…是，城北王家的小女儿，到时候劳各位来喝酒祝我新婚。”

—

齐横自然看得见叶集眼中的哀求，心底想着他到也不过刻意的装出一副圣洁模样罢了。

又有哪里值得怜惜？本是书香大才子，怎会有如此污秽的思想。

喜欢男子且不提，居然还有如此懦弱下贱的一面！

—

“大人…？”

叶集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混沌，天地间只听得那声音在讲自己罪过。

“天神孟婆，下凡游历，故为男子，亦对男子动心，求而不得，不惜损己。孟婆，你可认罪？”

“…叶集，认罪。”

“可愿领罚？”

“…罪有应得。”

罪是我爱他。

于是他被贬为半仙，喝了自己的孟婆汤。

却从未后悔去欲界时爱上的那个齐兄。

他忘了一切。

只是那个半神，甚至想不起自己曾是孟婆。

—

“大人？”

“您醒了，大人。”

叶集动了动嗓子，并无异常。

“何事？”

白无常又开始了。

“大人，劳您去鬼门看看。”

叶集动了动手腕，道：“知道了。”

于是随便淌了只小船，顺着冥河下去了。

竹叶纷飞，炊烟袅袅，这里却是冥界。

叶集抬手抓住一片竹叶，看着那片竹叶化成灰烬。

“鬼门开——”

黑无常念开鬼门，便是鬼来之时。

叶集撩了撩头发，伸出舌头舔了舔上嘴唇。

“欢迎来到，冥界。”

那群恶鬼中，有一个黑子男子，浑身书卷气，看叶集的眼神却像是见了鬼。

啊…叶集是半神。

半神也曾有过情劫，只是自己不曾记起，横过记忆中的草木，那个年少时的爱慕之人如今在冥界再见到了。

不记得了。

欢迎来到，冥界。

—

“誒…大人，为什么您的头发是白色的呢？”

“我忘记了…大抵是年少时有段情，坏我的魂，我这身子本就和月老一样，是没有情腺的。”

是了，没有情腺的人总是一头白发的。

—

炊烟袅袅，竹叶纷飞。

竹叶落到河里，化为灰烬，河水不见污浊。

落在叶集手中，也一样化为灰烬，那细长的手指不过能捏住它半秒钟便只能让他散落入冥河。

就如同那个不考虑后果的神仙一样。

那个黑衣的书生，也许也是的，白无常太过清闲，他是黑无常送来的。

只是叶集一头白发见不得那些寻常情爱，朱唇微启只听得这七个字了。

“欢迎来到，冥界。”

—

“没有情腺的人常来一头白发，哪个却是会有天生便没有情腺的？都不是渡了情劫，自己断了的。”

“再，唯天界有月老，冥界有孟婆，是万万不能留情腺的。”

“必是不得善终。”

—

《百鬼夜行.孟婆》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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