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回来了

又回到这里了，这好像是于笙七个月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松了松捏到发白的手指，踩着五厘米高跟鞋毅然决然的走进了公司。

按理说每天都应该热热闹闹的公司今天竟然鸦雀无声，人们看见于笙都好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于笙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她还是咬了咬牙，走进了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女人，她梳着利落的短发，慈祥温柔的脸上虽然是笑着的，眼睛却也透着审视的目光。

“王总”，于笙挺直了腰板，干干脆脆的叫了一声。

“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国外了吗？”王慧的脸上虽然挂着笑，但是一眼就让人看得出来只是客套和礼貌的微笑。

“嗯，我是去国外治病了，现在我好了，所以还是回来接手工作。”于笙没有笑，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王慧的眼睛。她不常穿高跟鞋，所以这时候觉得脚上的痛甚至大过于心里的痛。

“走的时候那么干脆，大楠找你都找疯了你知不知道！就留下一句你走了不回来了，你知道公司上下没有你都乱成一团了，大楠连演出都不去了，每天除了找你就是喝酒。不管你去干嘛了，最起码是不是要跟我们说一声，你这一走了之你觉得你对得起我们吗？！”

于笙觉得喉咙带着五脏六腑都痛，这种痛拉扯着眼睛好像马上就要掉眼泪了。“对不起慧姨，都是我的错。我知道我病了的时候觉得天都塌了，我们俩马上就要结婚了，我不想死，我没有办法只能去找我妈，我给大楠打过电话的，是大楠妈妈接的，她说会替我告诉大楠我走了，我真的错了。”于笙的身体还没好利索，说着这些话她觉得头都昏昏沉沉的，所以她干脆直接跪了下来。

“你起来吧，我受不起你的跪。你以为我还想让你回来吗，是你爷爷给你郭叔打的电话，说你执意要回来。算了，你去吧。还是跟着栾博去负责演出，去挑一个队带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于笙连忙道了谢，手扶着旁边的沙发站了起来。

“还有，大楠现在有女朋友了，你好好去想想你们之间的事吧，处理干净。”

“好，谢谢慧姨。”

出了公司，于笙觉得胃连着心脏一阵一阵的痛，本来想去天桥看看，现在这种状态，只能抓紧回家休息了。

于笙的家不在原来的昌平了，从巴黎回来以后，于老爷子就给她在观湖国际买了一套房子，四室两厅，装修全都是她喜欢的欧式却又小清新的风格，她窝在沙发里，抱着一杯略微烫手的热水愣神。想着这是自己曾经多梦寐以求的家呀，现在却觉得这里一点生气都没有，冷冰冰的像一个牢笼，死死的困住了她的心。

于笙本来就不胖，一米七二的身高只有一百一十斤，这次大病一场以后，体重跌到了历史新低八十四斤，瘦的看起来风一吹就要倒一样。她愣着神慢慢的也就睡着了，梦里梦见了那些年她和王九龙没有钱，两个人在昌平租了一个一居室，电风扇长年哗啦哗啦的响，王九龙抱着她睡在木板拼接的铁架子床，他二百多斤的体重总是把床压的吱吱呀呀的响，她一般八点就出门，倒两个小时的地铁去接他，有时候他晚场散场太晚了，两个人就骑一个路边的小蓝车，借着北京凉爽的晚风，慢慢悠悠的回家。他特别能吃，于笙就买两包泡面，都给他煮了。王九龙问于笙吃了没，她就说吃了吃了，然后给他刷碗的时候接着水龙头咕咚咕咚的喝一肚子凉水。

手机的震动把于笙从梦里拉回现实，她揉了揉手腕，接起了电话：“喂，您好”

“小宝，我是栾哥。你在哪？”

“栾哥，我在家呢，您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嗐，王总给的呀，说你家于老爷子给的，我想着你回来了，找你商量一下工作的事儿呢。”

“行，栾哥，那咱们在哪见，我这就去。”

“天桥吧，到了告诉我，我去接你，正好小孟他们都在呢。”

挂了电话，于笙看了一眼手机，一点三十五，她没吃饭，又觉得胃里隐隐作痛了起来。

吃了药，吃了半片冰箱里的面包。给留到腰的长发做了个大波浪，换上了蜜桃粉的小西装，穿了一双椰子，虽然西装配运动鞋很混搭风，但是于笙就是喜欢这种乱七八糟的风格。给自己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下楼，开车，出发去天桥。

到了天桥，果然孟哥九良都在，她本来不想哭的，但是看见孟哥眼眶红红的样子，她也忍不住偷偷摸了摸眼睛。

以前在老五队的时候，她和孟鹤堂关系最好，那时候孟哥也没多少钱，但是总是偷偷给她塞钱，有困难了她也只和孟鹤堂说，有一次孟鹤堂喝了酒和别人吵了起来，眼看着酒瓶子落了下来，她义无反顾的替他挨了一下，脑袋缝了四针。有时候王九龙都暗暗的吃她俩的醋，但是想着孟哥结婚了，也就没太顾这个。

“宝啊，你跟哥说，两年了，你到底去哪了？你这一走公司乱成一团，大楠都找你找疯了那时候，后来五队也都分开了，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多想你。”

“哥，对不起。我那时候不是总跟你念叨说我胃疼么，后来我就去检查了，大夫说胃癌，中期了。手术还有存活的希望。你也知道我当时的情况，我就给我妈打了电话。后来就去了巴黎，连治疗带恢复。你看，我现在不是好了吗？”于笙没说治疗的过程有多艰辛，她每天都在吐，后来就开始吐血。化疗将近要了她半条命，她也没说，大夫也说，做手术后一般只能存活三到五年，今年是她做完手术以后的第一年，她熬不过思念，她太想念这些陪她一起长大的人了。

“好好好，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栾云平又问了她的意向，给她看了分队以后的名单，于笙最后还是决定留在七队。

她有时候都觉得，如果她能刻意躲着，应该这辈子都见不到王九龙了吧，一方面是对他的愧疚，另一方面她真的没有办法去面对他。

演出部的工作依然是轻松加有趣的，在外人看来可能是总需要出差，过昼夜颠倒的生活，但是因为于笙以前就做这种工作，现在反而是得心应手。想起那时候的日子，于笙毕业在北京一直都找不到工作，本来手里面就没什么存款，这下更是捉襟见肘。连以前能吃两包泡面的日子都变成了奢侈，她又是个倔脾气，死活不跟家里低头，大楠没办法，只能跟郭老师说了情况，把她安排到德云社帮栾云平。

幸好于笙也是个机灵的，什么活都看在眼里。演出旺季的时候她永远都是加班到最晚的那个，来回路上耽误时间太久了，她就在办公室打地铺，或者在楼下麦当劳蹭位置睡到六七点。

于笙大学学的是表演专业，到了德云社很多的工作都不熟悉，都是自己半夜一点一点抠出来的。她长得很漂亮，眼睛不是很大，但是总觉得有一层雾一样，看人的时候无辜又乖巧，大楠本身就很白，她比大楠还要白一个度，而且因为省钱不吃饭，本来有的一点婴儿肥也基本上瘦成了瓜子脸。演出部的人都很喜欢她，觉得她好看又上进。但是栾云平一直不是很待见她，总觉得走后门进来的人，大多都是没什么真本事的。

眼看着又快八月份了，北京的天热的人烦躁，好不容易今天没安排，于笙打算去玫瑰园看看郭老师。买了上好的茶叶，带了爷爷特意要送的扇子，于笙驱车赶往玫瑰园。按了门铃，于笙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想着一会见了郭老师该说什么。门开了，开门的是她最不想见的人，王九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