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嘉晨电话打来的时候唐景时刚睡着没一会儿,微茫已经睡得很熟了,睡姿很乖,是真的累到极点,他蹑手蹑脚的下床,走到阳台,此时雨已经停了,空气很清新,正值黄昏,天边姹紫嫣红。
孙嘉晨的性格和他们其实都差不多,在得知唐景时要离开AR之后从来没联系过他,但是在私底下有悄悄的做一些事情,想帮他一下。虽然最后没帮上什么忙,但唐景时也都记在心里的。
然后到现在。孙嘉晨问他现身雅加达怎么回事,家里没事了还是单纯去看比赛。
他问了好几个问题,唐景时很有耐心的一个一个回答:“家里没事了。确实只是去看比赛。我现在已经在上海了。”
一时无话,唐景时耐心的等着,其实他想问问孙嘉晨的腿还好吗,但现在估计是他的心病,也就不打算问了,迟早也是要见的。
反倒是一直失意绝口不提比赛事情的孙嘉晨,吞吐的主动探寻:“你回上海做什么？”
唐景时往后看一眼,女孩子睡在床上的身影在漂浮起来的窗幔里若隐若现。
原本没底的心一下子就被填满了。
回答的坚定:“微茫在这里。”
孙嘉晨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后又觉得,结局理所应当,就应该是这样的。
更想问的是,“之后呢?”之后是什么打算。
酒店房间很高,地理环境也很好,能够俯瞰大半个上海。唐景时之前看过一段话,说:如果你没有钱,上海就只是上海,只有黄浦江和曲折的街道,只有钱才会让这里变成纸醉金迷的魔都,变成夜夜生歌的十里洋场,任你万千情怀都敌不过二两铜细,
他当然可以等学业完成再考虑今后的安身立命,他也完全可以做到很好。
可是现在问题是很现实的,梦想当然还在,很幸运的是,走了很远回过头,喜欢的人还等在原地,一切都可追。
微茫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腰酸背痛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的,她起都起不来。半趴在床上缓神,唐景时还没醒,但听见了声响,下意识往旁边一拉,把微茫抱进怀里。
困到极致,强撑着让意识回笼。
“醒了？”
微茫趴在他怀里,全身心的依赖,她嘟囔一句:“很痛。”
唐景时没回,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皮肤很好,闭着眼睛睡觉很好看,如果眉头不皱就好了。
微茫细心的打量了一会儿,精力回来了,她要下床,被男人伸手一把按住,很用力,过了好一会儿他有气无力的揉揉眼睛,声音特别哑:“不是还痛么。”
他听见了！
微茫眨眨眼睛。
唐景时翻身下床,微茫被他强行按倒在床上,盖好被子:“再睡会儿,我去洗把脸,待会给你把饭菜端床上。”
他说的超级认真,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在开玩笑。
还真是叫来了外卖,都是微茫爱吃的,微茫哪能真让他端床上,轻快的从床上爬下来,又手脚并用的趴在唐景时身上,他还在醒神,揉揉他脸:“今天要做什么。”
唐景时垂眼看她,“你不用回基地？”
“现在是休赛期,有十几天的假呢。”
他“嗯”了一声,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个不停,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打的,唐景时直接摁掉,然后跟微茫说:“这几天想做什么,我的时间都归你。”
小姑娘喜形于色,兴冲冲要去拿手机的时候突然想起一句话,把脸埋在他怀里,闷闷的说:“队长,对不起,我没有把AR带好。”
唐景时抬一下眼,他的眼睑很好看,揉一下她乱糟糟的头发,“和你没关系。”
顿一下,“你能够,把AR留在kpl,我非常感激。”
这不是情侣之间的语气,是很单纯的感谢。
微茫埋得更深了。
“打比赛的时候你有看吗。”
“你的中单很厉害,还记不记得你以前跟球球排位抢位置,说你中单送穿,我还真的信了。”他在缓解气氛。
微茫没笑,她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连败的时候,AR里现在有很多矛盾,各种各样的,实力也跟不上,很多人嘲笑我们,我很难过,总是想,要是你在就好了,教练在就好了,球球在就好了,可是回不去了。”
那个时候她最想他。
唐景时一声不吭,抚摸她的头发听她说完。
“虽然留了下来,但是新队伍只会更强,我不知道AR能走多远。”抬起头,脸上全是焦虑。
叛逆如微茫,居然也有因为责任而焦虑的事情。
他想起来在保级赛那把看到的微茫模样,他盯着屏幕,女孩子在镜头前冷静克制,最后她接受采访,说他说过的那几句话,看得出来她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了。
面对镜头,眼神是看着他的。
唐景时在那一刻,欣慰而觉得残忍。
他的小姑娘,不可阻止,没法保护的长大了。
唐景时默不作声的出了口气,他一字一句,慢慢说:“不要担心,以后有我。”
微茫没听懂。
唐景时对她笑,把昨晚跟孙嘉晨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他已经决定了回来打比赛。这是他的执念,不会放弃。亚军是整季比赛最菜的失败者,他要打破这句话。
还会留在AR。
很简单的几句话,说得坚定缓慢。
微茫听得不可思议,她以为……她以为……
昨晚唐景时问孙嘉晨:“我回来,你回来吗？”
孙嘉晨愣了一会儿,他和唐景时是同时期,而如今,唐景时回来继续征战比赛,他要回来吗。
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复。但从呼吸声里能听到很多不甘心的情绪。
说不出话来,唐景时宠溺的抱紧她,无言是最好的回应。
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在人海里浮沉。
这两天微茫和唐景时做了很多以前没时间做的,关于情侣的事情,看电影、吃晚餐、自驾游、去逛街……
微茫整个人都像是鱼回到了水里,又是生机勃勃。
唐景时到底要回一趟北京,处理剩下的事情,再心无旁骛的回来。
他走之前微茫拉着他的衣袖,欲言又止的问他:“阿姨,还好吗。”之前不问是怕得到不好消息。
好在唐景时没异样,“已经很好了,没什么问题,又跟以前生龙活虎。”
经历过一趟生死,心境完全不一样。
开始吃斋念佛抄佛经,唐爸爸无条件的陪着,导致唐景时都有点被影响。
微茫松了口气。
在唐景时回北京没多久,微茫回了基地,大家都有去处,挺安静的,微茫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刷好久没刷的微博,看到一条新闻。
说一位主播在直播中打架滋事,微茫电光火石就想到那张脸,跟噩梦似的让她战栗,点开图片,没有任何悬念——果然是他。
曾经意图强.奸微茫的那个男生,曾经的校园暴力事件最大的施暴者——梁俊辉。
所谓校园暴力,当然不只是微茫跟周熙列出来的那几条那么简单。
能给人带来阴影的不会是好事。
微茫压抑着呼吸,用剩下的理智去查他的资料。
这才知道,梁俊辉居然也在做王者的直播,而且还是零零一麾下。这么一想,好像一直想不明白的东西,得到了思路,什么都茅塞顿开了。
……呵,原来如此。
她顾微茫在十六岁的时候栽给他数次,又在十八岁再次栽倒在他手里,真是丢人啊。
零零一在那之后,一直混的风生水起,手里不少很红的主播。
这微茫时隔这么久,再次难以忍受心里的暴戾,她清楚的明白,这件事情不能忍。
再而三的算计,人血馒头,不是这么吃的啊。
当天晚上,微茫打了两通电话,一通给白笙,让她给自己查一个人,他们的关系不那么僵硬了,相处起来似乎也没想象中的难受。
一通给在北京的唐景时。
微茫坐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手里的笔盖打开又合上,在拨出这通电话之前,她想了很久,然后义无反顾。
“微茫？”
“……队长,我想跟你说一些事情,现在方便吗。”
他那里有点吵,意识到微茫的声音不对劲,拧眉,“等我一下。”
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唐景时靠着墙,点了一根烟,“你说。”
而在这边,微茫也点了一根烟,淡淡的烟雾漂浮着,这事她第一次决定,把内心压着的东西都见天日,不计较之后的结果是什么。
几根烟的时间呢,记不清了。
微茫在说完之后,唐景时那边一片安静,如果不是有杂音,微茫都要怀疑电话断了。
声音颤着,恐惧直达喉咙,“队长,你……在听吗？”
用力扣紧手机,微茫心跳飞快。
烟灰和烟头落了一地。
她看不见,在电话那头的男人是什么样的表情,浑身都充斥着戾气,眼神也不一样了,是那种,世人皆欲杀得眼神。
他过了很久再开口,“梁俊辉？”
“……队长。”
“他叫这个,嗯？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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