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就在伽罗与少年小心的感情日渐升温时,异常突起。小心莫名陷入了沉睡,而伽罗又该如何是好?)
(祝您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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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视着在自己手下逐步锻造成型的刀体,伽罗陷入了沉默。
这种时候,脑子里却是想着——如果他看到了的话,一定又会面不改色却满眼放光地注视着自己吧。
之前自己就这么蹲在河岸旁的空地,莫名徒手用溪水混土塑了个能够烧制东西的小窑,直起身后,一回头就是少年两眼放光地看着他。那双深色的眼同他贴在嘴角旁的发一起在朝阳下闪烁着灵动的紫光。高扬的眉头和微张的嘴打破了他一直平淡的面部表情,似乎还可以窥见被唇瓣掩盖下的小巧的利齿。
——相比其他贝齿更为尖锐,那就是虎牙吗?
这是一个没由来的疑问出现在了伽罗的脑里。
当时小心微张着嘴,什么都没问,就这么满眼新奇地看着他。伽罗低头看着那个出自己手的成品,也什么都没说——他说不上来。
——但是能够被他有所期待的感觉非常好……
伽罗抬起了手上沉重的铁制长刀,刀身锋利的边沿在午后暖金色的阳光下反射着寒光,明晃晃的刀面上映着他严肃的眉眼。
——自他陷入昏睡已过六小时,而太阳的位置丝毫没有移动过。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里”的时间停止了流动。
凌空随意划了几刀适应重量,他举刀想朝旁地挥下试试韧性,看着身周那些本就不算茂密的低矮植物,收了手。他抬眼望向后山密林的方向,无声地握紧了长刀的柄。艳阳下剑眉微锁,眸光闪烁。
挥刀的动作干净利落,对刀的掌握娴熟到仿佛持刀者与刀融为一体。纵使是闭上双眼仅凭本能将刀挥舞到响起嚯嚯的风声,快到即使睁眼,视线仅能追逐到刀锋余留下的寒光时,也丝毫不用惧怕是否会伤到自己。
刀便是他的手。刀尖所指即心中所想。
他无法视若无睹的是那自刀锋而起沿刀面四散开来的鲜红液体,他也无法叫自己闭眼去逃避。
地上斑驳的光影容易迷乱人的视线,身周昏暗的树影里凄厉的狼嚎四下起伏。不远处森郁的黑暗中有莫名熟悉的红光闪过——那里又有什么在蛰伏窥视,他不知道。
他依照那本笔记中隐藏的夹页找到了那朵奇异的花,粉嫩的花瓣便是小心手背上五色印迹之一。他找到了它唯一的茎叶所指示的方向。为什么前人会知晓如此奇异的事暂且不在他的思考范围内——现在他要活着回去。
那个方向明确了去海的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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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板、帆布、草绳……
伽罗清点着造船所需的材料。
或许他之前是一个制作范围很广的工匠或者什么道具制作的特殊人员吧。分辨做火引的材料,砌土窑,烧制铁器,造简易的小木船,甚至像编草绳时要先反拧一下再编会更不容易散掉这种小细节他都会下意识地注意到。除了这些身份外,伽罗暂时也想不到其他了。
依旧是那被定格的艳阳高照的午后,伽罗从组装船只中抽出心神。看着那只即将完工的小船,他抹了把额头上再次细密地溢出的汗。
——要出海的木船,船板需要抹一种树产的油才能长久保存,不然会很快的泡烂掉。那种树生长在气候偏炎热的地方,这座小岛里找不到。
——岛上气候温和,早晚温度变化不大,但是这两周来下雨的次数为零。
伽罗望向远处的海面,每一道波澜都在艳阳下反射着金色的光。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若过去的太阳依旧是东升西落的话,花所给的方向是向南,不知道是开向低纬还是高纬,也不知道这船能不能坚持到自己找到那种树。
向后伸展了下僵持了六个多小时的臂膀,一下子拉扯到自己肩部未好全的伤口,疼得他下意识地倒吸了口凉气。偏头查看了下——伤口没有裂开。
思及当时看到的自伤口处溢出的蓝色液体。
“难道我不是人?”伽罗丝毫没觉得这脱口而出的问句有哪里不对。
那一次的密林寻花,记忆中森郁的树影和现下温暖的阳光令他感觉恍如隔世。他当时只想过要活着回来,至于像这般全须全尾地回来,连自己都感到意外。
——以及那把长刀……
伽罗下意识掐了把手心,一瞬惊醒过来。他摇了摇头,不愿再深入细想。
——不过,出海……
目光所到处,白金色的沙滩上,在耀眼的阳光中,似乎有一清瘦挺立的黑发少年,海风轻轻撩起他颊旁的发,闪烁着紫光的双眸里倒映着那一大片的蔚蓝。
一个声音打破了这幅宁静的画,“想去?”伽罗认出那是自己的声音。
少年痴痴地望着海,点头。
“想离开?”
少年眨了眨眼,回头看着伽罗,摇头。
“我会尽快把船做好,不过……两个人出海比较安全。”伽罗下意识地刮了刮自己的鼻尖。
“嗯。”少年朝他弯了弯眉眼,似乎在笑。过分绚烂的阳光令他看不清少年的面容。
再往前一步——伽罗被脚裸处微凉的触感所惊醒——再往前一步就是大海。
他抬头观测了下太阳的位置,往半山腰的木屋走去。
整装待发前,伽罗又一次用目光刻画那木墙上的14道刻痕,道道清晰异常,自三天前起便不再发生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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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远的大海上,无边无际的蔚蓝中,一只窄小的木船伴着海面漂浮的金光随波飘荡。不知何处而来的海浪不断推着它驶向天际复天际后的远方,每一道波浪都带着对未知的向往与想象。
这听起来还不错。
然而在茫茫海上独自航行,且不说这小木船能否撑过稍大一点的风浪,就单单在没有地图和指南针的引导且还不知与目的地之间的距离此种情况下仅靠着风帆和木舵以及自己的方向感来控制船的走向,在海上送命的概率》80%。
伽罗望着身侧涌动的海浪,却不知该将视线聚焦至何处,只好随着它又一次荡向左侧的天际。那里金光闪耀到灼目,却是辉煌的海上落日时分。然后将眼帘半阖,就如同无声的叹息。
——停止的,果然只有那座岛……
许是命运之神眷顾什么的,日暮渐冷,逐渐幽暗的海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什么激烈到难以驾驭的大风大浪。
然而平静的海面之下暗流涌动。
在逐渐微弱的阳光所无法照亮的角落里,海底的尘沙被轻扬起,露出的一双大如铜铃幽深似黑曜石的双眸,无机质的眸底反映着那缓慢移动的船底阴影。它缓缓抬起了自己灰色且庞大的头,微微裂开的上下颚之间,有尖锐的密齿在黑暗中闪过一瞬犀利的寒光。
潜伏的海中凶兽依旧沉寂,海面上的旅者毫不知情。
看准时机的猎手迅速腾起,扬起海底一片尘沙。
伽罗突然自眼角瞥见有略熟悉的红光一瞬闪过,他迅速扫视了身周的海里,但依旧幽深冰冷的海水拦住了大部分的残阳和他所有的寻视。不知何处而来的微凉海风撩起他鬓角的长发。伽罗将视线里纷飞的发丝捋到耳后,拉大了船的风帆。
于他视线的边界处,星河与海面的交际线上,有一起伏的灰黑轮廓逐渐清晰。
小木船逐渐漂近海岸,伽罗缓缓合上风帆。
星河在海面漂浮着空自绚烂。
大肆地撒在眼前景物上的星光勾勒出物体的边缘却又令它们留有相连之处。此时近在伽罗眼前的岛屿山峦的走向就像一个欲开还羞的巨大花蕾,只可惜所有向着最高处聚拢的花瓣都是冷硬固执的山石。扫了眼近海滩,他一眼望见一庞大的灰影一动不动地横躺在浅滩边。
伽罗轻轻收起了风帆,木船缓缓停下,随着如同呼吸一般起伏的浪潮悄无声息地漂向海岸边缘。
下了船,微凉的海水没过双膝。他轻巧地淌水过去,撩起的水声同退潮时哗哗的海浪声融为一体。
随着他缓缓凑近,那隆起的庞大黑影在璀璨的星光下逐渐呈现出它的真面目——整体呈巨大的梭状,一细长末端接有新月形的尾部。全长约三米,灰蓝色的表皮反射出磨砂玻璃般暗哑的寒光。一只大如铜铃的眼球有着黑曜石般的幽黑深邃,眼下的一条界线分明地划开了躯体上下灰与白的分区。前段一裂口处有外突的形似三棱锥的狰狞利牙折射出危险的冷锋。
“大白鲨?”伽罗有些诧异地打量着这头搁浅在沙滩上的海中凶兽。
大白鲨的鱼尾微小地耸动了两下。伽罗望着那只乌黑的眼,缓缓地凑近到它身侧。端详了几秒那有着如砂纸般细密的突起的鱼皮,他没有贸然伸手,而是自身后的背包里摸出手腕粗细的草绳捆上它的尾部前端,打算借着小木船和退朝的力量将它拖回十米开外的浅海域。
望着大白鲨缓缓恢复游动后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它完全在视线范围里消失,小木船随波漂浮了一会也无事发生后,伽罗按在刀上的手就默默放下了,再次架船返回了海岸上。
他的背后,海天一线处天光逐渐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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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屋中。一身形修长的黑发青年骤然出现在小心沉睡的木床边,午后的暖阳钻进木窗照在他那黑到发紫的连体战服上。青年幽深的双眸倒映着那张属于自己十年前的脸,一手抬至半空,掌心亮起的温柔蓝光照在了小心的身上。
一片蓝光中,小心的眼帘分开了。他看向身侧的黑发青年也就是所谓十年后的自己——小心超人,他抬手挪开了那只给自己输送能量的手。
“你要比我,熬更久。”
小心超人掌下的蓝光无声地熄灭了,但是人站在旁边没有走。
“为什么是我。”小心终是问出了这一周以来存在他内心的疑惑。
“因为你是特殊的。”低沉微哑的声音,来自十年后的自已——他的状态和一周前一样不好。小心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改了说出的内容:“那他们四个呢。”
“他们是我不同时间段里形成的隐藏性格。”小心超人像尊石像般一动不动地竖立在原地,“你是我,而且你已经和他相遇了。”他的声音淡淡的,小心却觉得里面藏着自己说不出的感情。
“但我却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记忆。”
这也正是一直困扰着他的一点——总是莫名袭来的熟悉感,但自己不记得过去关于伽罗的任何事情。
小心超人那边沉默了一会,“应该和崩塌有关。”
身为同一人而时间跨度十年的他俩之间却是比他与伽罗相处时难耐程度呈几何倍数增长的沉寂。
“嗯?让你难受了,抱歉。”
小心被从十年后的自己口中说出的话惊到了——这算是现在的自己所说不出口的话——他越来越好奇了——具有这样变化的自己,都是因为那一个人吗?
“你们……发生了什么。”
“你问的哪个?”
这一反问就如同给了他疑惑的准确答复,小心眨了眨眼很快接受了十年后二人关系并不简单这一事实。
“就最近。你怎么了。”这一刻的小心是小小的脑袋里有大大的好奇和疑惑,“为什么我……形成了。”其实他更想问二人中谁是精神结合里的主导人,甚至想问两个人真的能做到所谓的心意相通吗,但是气氛不合适。
他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他的内心除了现在的这个伽罗外,过去算是无人能够正确解读,他太好奇了。
沉默。
小心理解自己扎到对方的痛处了,但对方把事情讲明白了他才好帮忙。
自己也肯定是清楚这点的。
“伽罗他……”难熬的沉默过后,说话的人声音有些艰涩,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失踪了。我们之间的精神连接……强行切断了。”
小心抱着对自己承受能力的信任继续问道:“是完全连接,彻底断了吗。是你,不能控制的。”
“对。”顿了顿,对方沉声解释道:“切断时连接处有他残余的能量,在我昏迷时被拉了进来。”
“在开始崩塌时,精神世界就等于脱控了。”
一听便知与小心超人连接的伽罗怕是十死无生了,想到二人居然是这样的未来,他的心中也有汹涌的情感冲上眼眶。用力闭了闭眼思索了番,小心决定就这一次谈话把他一个月的话说完得了,“所以我们自己形成了。那你要我做什么。”眨了眨眼,他换了种问法,“你想做什么。”
小心超人那端又是一阵沉默后,“伽罗……只是失踪了。但我现在也出不去。”
“我……精神世界想把他留下。”
小心望着身前低垂着头看不见脸色的十年后的自己,用虎牙咬了咬下唇,开口道:“如果是我,会如他所愿。”
“把选择抛给一个失忆的人?”
“不是更好。”闻言,小心超人有些错愕地抬眼看向自己身前的少年。
那个十年前的自己又重复了一遍令他意想不到的话:“这不是,更好吗。”话中带着属于少年时期的冷漠语气。
“毕竟,我也是你。”
除了那个现实中已经不知所踪的伽罗,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自己。
小心望着骤然消失在空气里的黑发青年原本站着的位置,陷入了沉思。
希望这番话能刺激到已经在丧失理智边沿的自己,去好好思考一下他们是为什么形成的。
“可是,这样的话,主导者,应该不是自己……”末了又叹了一句果然吗。
他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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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刺骨的风声灌了满耳。望着灰暗的天幕中越吹越密的雪,那股毫不停歇的架势令伽罗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得另造船只了。
——明明刚登上岛时还是一副星河璀璨的景象……这样就不知道得待多久了,笔记隐藏的夹页里也没有指明所要寻找的东西是什么,只写了句似懂非懂的句子——
『跟着花的方向,找到心灵和回忆栖息的地方。』
呜呜———呜——。
风声丝毫没有衰减的意思。
纵使起初伽罗是坚定着一个方向往山峦走势的最高处即“花苞”的顶端赶去,然而初来乍到这个岛,他很快便在暗夜中这一片灰白里迷失了方向。身侧一直是模糊又熟悉的灰蒙蒙,他不禁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出海前在木屋里堆积了许多不易腐坏的食物,也将木屋进行了部分的加固,屋后的空地里移植的浆果丛和胡萝卜也是先后成熟。小心如果醒来进食,应该会看到他留在工作台上的字条。
——若自己一个月之内没有归返,到时船只肯定坏了,也只好叫他另寻出路吧。只是他那副身体……意识全无……
伽罗坚定地摇了摇头,顶着寒风在模糊的世界里寻找辨别着能勉强避身之所,耳畔尽是冰冷刺耳的呜呜风雪声。
——留他一人时梦时醒的,太危险了。
——自己一定要活着回来。
眼前灰黑一片,伽罗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停在这里,于是一直迈步向前走着。脚下的雪越来越深,也愈发需要注意踩下的角度和力道。很快他的视线里只有一片灰白和不断在灰白平面内戳出两个黑洞的双腿,所幸的是他的肢体依旧没有感到疲惫。
呜呜呜————。
呜呜——……
呜……
——风雪声变小了。
——有股莫名的花香。
突然眼前是一片暖黄的光亮,伽罗闭了闭眼适应了两秒,一扇高大的暗色门在面前敞开。他为这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城堡而惊讶,但真正让他大惊失色的是门口这个黑色头戴式披风下少年的脸。
“小……”在看到那截然不同的白皙肤色和浅紫眼瞳时,伽罗稍微冷静了下来。
“不好意思,请问……”那借避风雪的话还未出口便被打断。
“请问你可以永远地留下来陪伴我吗!”
少年那同小心如出一辙的脸上扬起了甜如草莓蛋糕的笑容,露出上方两颗精致洁白的小虎牙。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哦~!”
微甜的花香扑鼻而来。
—TBC—
(所以下一章进入天真环节(是了)
沉迷学习与群聊新坑(不是)差点错过连更,我裂开来。
(感谢您看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