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符的日子

梦里的小姬回到了十六岁的这一晚，小姬怀抱着风琴，安静的坐在大殿一隅唱着《洛神赋》。

一群达官贵人衣着光鲜，神情颓靡，眉宇之间掩饰不住的荒淫与轻浮。

这是一场盛宴，据说赴宴者均是各地位高权重的将臣，或冠冕袍服。或金盔铁甲，堂上堂下看似辉煌，实则肃然。

第一次应付这样的场面，殿上觥筹交错，眉飞色舞有之，酣畅痛饮者有之，更有拍掌和歌而舞者。

小姬将一切尽收眼底，不动声色，作为一名小小的乐府歌妓，只要安分守己便可全身而退，诚如仇伯所言，进退有度，卑微有礼，足可自保。

小姬拨弦清唱：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

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象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

“哼！靡靡之音，安敢在殿上放肆？”有人怒吼。

小姬心中一惊，手中的琴弦生生被扯断，断弦发出切金断玉之音，登时扰了全殿。

弦断乃是不吉之兆，殿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转脸看向我，皆是满面怒容。

赴宴之前仇伯严肃的告诉小姬：“小姬，今天晚上的这场宴会，你一定要慎重待之，切勿贪玩，掉以轻心，若是席间有人为难你，不可惊慌，更不可轻易得罪，自保才是为人之道。”仇伯从未这样严肃的口吻和小姬说话，小姬点点头，铭记于心。

想到这里小姬连忙抱紧风琴想逃离大殿。

突然被一个身穿铠甲大将拦住，幸亏小姬收住脚步，不然险些撞上大将的佩剑。

不等小姬反应过来，仇伯连忙走到我的身边，拉着小姬跪下磕头哀求道：“幼子无知，冒犯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小姬随仇伯额头触地，这一幕来的过于突然，本来纸醉金迷的温柔乡，需要的不就是靡靡之音吗？何况这里乃是楚地唱楚曲自然无可厚非。

可是那人似乎没有想放过她们的意思，走上来一脚踢开仇伯，附身捏住小姬的下巴，强迫小姬抬起头来，与其四目相对，周围响起惊艳的叹息声。

“多标致的人儿，可惜是个男儿身，”他轻轻的抚摸着小姬的脸，嚣张的调戏着。

来宴会之时仇伯给小姬梳了一个绾髻，穿了一身灰蓝色麻布衣衫，一副小男童的打扮，由于小姬个头较小，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淹没在人群之中倒是不招眼。

可是此时却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些肆意妄为的目光凌辱着小姬。

“大人可有龙阳之好，不如收了这个美貌小厮，岂不美哉哈哈哈哈哈。。。。”人群中发出奚落讽刺之声。

小姬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吸回去，再次睁开眼睛，努力扬起笑容：“大人小民乃是楚人，此为楚地，我唱楚曲如何得罪大人？”

从他的官服配剑小姬已知他是秦人，秦国虽然已经统一六国，但是已是强弩之末，暴政劳民，致使百姓流离失所，各地纷纷起义，一个千疮百孔的秦国，居然还养出如此迷之自信的豺狼。

“呸！凭你也敢质问本将军！”他狠狠吐了一口浓痰，将小姬重重摔在地上：“就凭你这句话本将军就可以治你的罪！”

腰间佩剑寒光一闪，剑尖直指小姬。

小姬闭上眼睛，这样的乱世，这样浮萍一般的漂泊。。。如此也好。

正在此时突然整座大殿阴风一敛，一阵隐隐轻似若无的黑蛊铜铃之响，众人闻之不禁脸结冰霜。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

有人打着拍子缓缓走进来，此时闭着眼睛的小姬，连忙睁开眼睛，此时那些原本趾高气昂的人，诚惶诚恐的底下头，有人甚至跪在地上，匍匐身躯额头触地。

指着小姬的剑尖剧烈的颤抖起来，握剑人惊骇的瞪着来者，忘记了所有的动作。

那人一脸的桀骜，仿佛周围跪拜的都是空气一样，须臾间已到小姬的身前，他的气息喷薄在小姬的脸上，呼吸近在咫尺之间。

只见他邪魅的一笑：“我接的可好？”

小姬不禁睫毛乱颤，两人气息缠绵着无限的温暖，喉咙干的说不出话来，心中仍不由赞叹：“星眸剑眉，俊美的不可方物。”

哈哈。。。。。他突然放声大笑：“谁敢动我季的人！”

“啊，啥谁是你的人？”小姬一脸懵逼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睛就被一只大手覆住。

一声仿佛是剑鸣的轻叱，不及反应，又一声惊恐的“啊！——”一只手将小姬托起，有力的拥在怀里，另一只手将小姬眼睛捂住，霸道而温柔的说道：“污血不堪入目，女孩子家家不要看。”

“啊？他居然发现了人家是女儿身。”小姬一时脸红的发烫。

一具无头的尸体倒在地上，那把曾经指着小姬的剑，沾染了殷红的鲜血被扔在一旁，季站在大殿中央，拥着小姬神情狂傲不羁：“诸位可有不服？”看似随意一问，偌大宫殿却静的连一根针落下都可以听见。

他将小姬松开，小姬缓缓走出宫殿，所有的人都在俯身跪拜。

小姬手里握着季塞给她的挂佩，心里回响着季的耳语：“记得我叫季，无论是神是仙，是人是鬼，六界之内敢为难你的，便可亮出此符，将来我也可凭此符寻你。”

季长身而立于众人跪拜之中，静静的凝视着小姬离去的背影，而那具被砍下头颅的尸体，正躺在季的脚下，头颅浸泡的血液里，两只眼睛骇然的瞪着，仿佛看见了最可怕的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