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扬扬其香

　　　道长神色顿了顿，望着茶杯陷入了思索，沉沉寻觅良久，笑道：“我本以为应当解答疑惑，没想到倒被你问倒了。”

　　　“道长也不知道？”我急切问。

　　　“倒是听过，不过大多是传闻，未必真切。”道长回答。

　　　“且说，且说！”

　　　道长亲自斟了两杯新茶，幽幽叹了口气，“客人愿听，我便讲讲也无妨。我记得曾经读过一本古籍残卷，似乎是提到过这干将莫邪剑的来历。不过只是残卷，我也所知甚少。我朝建立之前，曾有诸侯割据纷争混战之秋，名曰九国。据传闻，有一剑师，叫做獴秽，能打造出天下最好的剑。传说中的九国七大名剑有三把都出自他手，分别是干将、莫邪和虹螭，其中干将莫邪便是一雌一雄、相生相依。”

　　　道长说完，自顾自的喝茶。

　　　“没啦？”我有些诧异。

　　　“这些是传闻，至于残卷上的记载，时间久远，我也不是很清楚。”道长笑着拍了拍脑子，“不过有一个人我倒是记得，书中记载獴秽只有一位弟子，姓龙。因为锻剑天赋极高，人称龙剑子。后来我陈国统一天下，作为魏国人，獴秽想法设法收回了那三把名剑全部焚毁，然后自刎于锻造室。他的弟子龙剑子据说自尽未遂，在人帮助之下，逃到了蛮荒归隐了。我所知道的关于干将莫邪，便只有这些了。”

　　　“已经够了，谢谢您。”我深吸口气，“最后一事，请问您所说的古籍叫什么名字？”　　　道长似笑非笑，答道：“名曰《九灵古鉴》，希望能帮到你。”

　　　“多谢道长好茶款待，晚辈告退了。”

　　　我站起身深鞠一躬，离开了春阁。

　　　虽然没回头，但我能感觉到，道长正笑眯眯的看着我的背影，目送我离开。　　　　　　　　　暴雨停歇了。

　　　这雨来的突然，走的也快。统领疾步穿行在小巷中。今夜是该他休息，想想回到家中也是自己一个人，他不免有些乏味。索性慢下来，细细享受这份宁静。

　　　不过今夜有些安静过头了，他心里说，大概是刚刚下过暴雨，就连鸟鸣都消失了。

　　　不对！他心中凛然，停下脚步，一手扶上刀柄，面对着黑夜。他知道敌人来了，但可能从黑夜中的任何一个角度突袭，他暂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击杀，还是拷问。这让他很被动，也让他更加警惕。

　　　对手仿佛在和他比耐心，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甚至连呼吸声都隐藏起来，没有一丝破绽。

　　　统领闭上眼睛，凝神细听，终于确定了房檐上微弱的呼吸。时间紧迫，不能确定对手有几人，时时刻刻处于被动，他决定先出手。

　　　统领气势猛拔，以腿发力腾升至半空，向着房檐掷出三只梅花镖，潜伏在房檐上的黑影兵器出鞘，利刃带出白光凄厉划出，三只飞镖被扫开。下一刻黑影手掌兵刃一指，宛如劈竹之势奔袭而来。

　　　统领微微后撤，借着黑影的兵刃锁定目标，长刀锵然出鞘，冷冽仿佛一道弯月，借助势力回身旋斩，与黑影硬拼一记，双方各自后退飞身爬上屋檐，没有占到便宜，冷冷地看着对方。

　　　“你是什么人？”统领率先发问。

　　　“我叫景春雷，”黑影说，“就是这个名字。”

　　　他说话有些奇怪，特意强调了自己的名字。但是统领没在意，他在想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什么人。

　　　不给他机会，借反冲之力黑影再次踏檐飞身而起，这时统领终于看清了他手中是一把很少人用的长剑。

　　　剑身厚重，剑锋却锐利。俗话说剑走偏锋，黑影手中长剑攻如乱石，守若巨木，一剑袭来便如开山裂石，势不可挡。

　　　统领不敢大意，竭尽全力弹开身子，还未完全脱险，便感觉到劲风阵阵，长剑已然攻入自己刚刚栖身的屋檐，深入石墙数寸，气势如虹，激起飞石片片

。　　　一击不中，景春雷反借势踏上屋檐，横扫出击。统领刀背相迎，金铁相击，扬起大片的烟尘和碎石。片刻之间两人对了十多招，谁也没能占到上风。

　　　突然黑影一个趔趄，仿佛要掉下屋檐。统领第一时间怀疑有诈，但心念电转，刀锋扬起一弧冷月，电光一般闪射而出，直袭景春雷右臂。　　　与想象中不同，没有利刃切割肌肤的入肉感，反倒是一股反震之力袭来，金铁尖鸣！

　　　景春雷狞笑一声，身子奇迹般的直了起来，一剑刺出，却被统领生生荡开。

　　　单手以刀击剑，这是他的极限，但不是景春雷的。

　　　没去理会反震之力，景春雷顺势丢掉长剑，袖口划出一把华美短剑，出势极快，迅若奔雷浑然一着，剑鸣两次为出鞘入鞘，统领的手臂上已经多了一道血痕。

　　　要练习多少次，才能如此快的刺出准确无误的一剑！

　　　“为什么不杀我？”统领喘着粗气问。他的手臂还隐隐作痛，长刀也无力继续把持。景春雷弯腰捡起一刀一剑，把他的长刀归还给对方。

　　　“我很失望，”景春雷说，“你没用弓。”

　　　“你到底想干什么？”年轻的大内侍卫统领问。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需要杀你。”　　　统领感到被划伤的手臂一阵火热，仿佛熔岩流了进去。他有些疑惑，于是解开袖子打量伤口，可那的确是普通的剑伤。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那熔岩一样的东西叫做愤怒。”景春雷微笑着说。

　　　“你到底要干什么？！”统领嘶声问。他感觉那股火热正在流向全身。

　　　“我要你成为我的奴隶。”景春雷带着一丝怜悯地说。

　　　“奴隶？你做.......”统领的“梦”字还没出口，脑海中仿佛有人在击打战鼓，那鼓槌敲打在他的心头，他的灵魂，让他魂魄为之颤抖，“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不是这样的，再等等。”

　　　一阵狂烈的战鼓过后，统领几乎要虚脱了。

　　　“现在呢？”

　　　他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意识，心中有一个声音替他回答：“是的，我的主人。”

　　　“你的名字？”

　　　“龚紫衣。”那个声音又帮他回答。

　　　“很好，你将是我的仆人。”

　　　“是的，主人。”他明白了，那个声音是他自己。

　　　“那么，我要告诉你，”景春雷神秘地说，“我们的目标，是整个长安城。用鲜血来洗刷古老，用尸体铺成道路，用荣耀铸成神座。懂么？”

　　　“是的，我的主人。”龚紫衣对他的主人坚定的回答，一字一顿宛如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用鲜血洗刷古老，用尸体铺成道路，用荣耀......铸成神座。”

　　　景春雷轻声说：

　　　“吾之野望，天下奉吾！”

　　　秋阁。

　　　我靠在窗台上，空气十分清新。带回来的两本名录粗粗浏览一遍，令人惊奇的是，寒桐院和贾府都藏有道长所说的《九灵古鉴》，听起来却不像是什么神秘的古籍残卷。

　　　如果仅是这样的话，那也未免太简单了。

　　　有人想要毁掉《九灵古鉴》——或者说是个巧合，但姑且这么认为。据珠玑所说，阿朱曾在中秋节的夜晚出去，很可能是趁人们注意力在灯会上时，放火烧了寒桐院。

　　　可如果是这样，前日夜里我俩的确在一起饮酒，他根本没时间去贾府作案，石原也不能是他杀死的。这么说来，还有另外一个人去做了这两起案子。

　　　可这样的话，仅凭珠玑一人说曾在夜里看到过阿朱，似乎不足以证明寒桐院是阿朱所烧，也许这三处案子都是一人所为更加顺理成章，可阿朱的种种言行却把矛头指向自己。

　　　那只阿朱的香囊，衣柜暗格里奇特的狩衣，南禅寺神秘的禅语。林林总总堆积在一起，看似线索繁多，实则毫无头绪。

　　　实在没有思路，我关上窗子，坐回案几，把玩着大理寺卿的腰牌，计划着下一步。

　　　想到计划，不可避免的联想到任安义。他临走时说可以找他帮忙，再想到他今晚的话，未免也太过越界。怀英不可能过多透露给他关于我们三个之间的关系，他似乎是在暗示什么，但是力度不够。如果想来，任安义就算和案子毫无关联，也一定和阿朱有联系，至少他俩的关系比我想象中要好。

　　　香炉里烟雾缭绕，整个长安的黑夜氤氲着白雾，我感到一阵无力和困倦，终于并不安稳的睡着了。

长安那轮总是很圆的明月隐藏在乌云之后，天地之间只有黑暗悄无声息的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