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将计就计6

十日后，天才刚蒙蒙亮，整个帝都一副好不热闹的样子。

谁都知晓，今日于长明台上举行一年一度的品春宴。

而顺着那一条长阶上去，远远一看，一路宫灯辉映，看起来好不气派。

两旁各一排宫婢，莫公公站在她们的中间，一会儿指着这，一会儿又指着那，都在赶紧赶慢地为今晚的品春宴做着万无一失的准备。

……

日渐西头，宴席上高朋满座，诸位皇子公主，各宫嫔妃，除了一人称病没来，其余一个不差地全坐在席上了。

李长盈作为皇帝的嫡长女，一大早便起身，穿上一身淡青色的衣裙，丝毫没什么起眼，稍打扮了一下，就亲自前往长明台。

她赶到的时候，正好瞥见对面迎面而来的人，李长盈目光一滞，放在双侧的手微微握紧。

沈贵妃，倒是别来无恙了！

金黄色月季锦服宫装，非但没让沈贵妃变得有些庸俗，反而衬得沈贵妃一身的雍容华贵，面容如玉。

远远走来的沈贵妃，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的李长盈，见她身着朴素，眼眸里的蔑视毫不掩饰。

明明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她，眼中的惊艳让她高兴了好几天，可过了一个半月，却忽然听到陛下迎娶丞相嫡女赵若桑为太子妃。

而赵若桑那个jian人，在陛下当朝两载便殡天了，死了便死了，还要留下那三个孩子，让她成天看着添堵。

陛下见三孩自小缺失母爱，又见她只有霁王一个孩子，便让她偶尔亲自帮衬教导那三个孩子。

可笑，她又不是没有皇子，凭什么要照顾情敌的孩子，为他们谋一条康庄大道。

本来她想装作没看到，可李长盈已经看到她了，再朝着她走了过来，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了。

“盈儿，你来了。”

李长盈自然知道以沈贵妃善解人意的脾性，就是再不喜一个人，她也不会表现出来，反而伪出一副待人多好的假象。

纵使沈贵妃再怎么不好，但她却是生了一个真正意义上善良可亲的儿子，只可惜终日因病缠身，她死之前，他就已经气息如丝了。

李长盈不再多想，双手交叠放于腰左侧，身体微微屈膝，向沈贵妃行了个礼。

“清平见过贵妃娘娘，望贵妃娘娘身子安康。”

沈贵妃虽然听着李长盈说的这话，她心里不免有些舒服，但看到李长盈如此客气的模样，她的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沈贵妃心定了一下，这才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搭上李长盈的手，一副笑脸盈盈的模样，道：“你这孩子，以前都唤本宫沈娘娘，怎么病了几日，就与本宫生分了？”

李长盈看着那双与其说是拉着，还不如说是被握得紧紧的手，心中顿时生厌。

突然，一双有些黝黄的小手，一手抓一只胳膊，向两边用力推开。

李长盈因着前世为了讨好顾渠，有特地练了一段时间的瑜伽。

而沈贵妃就没那么好运，又由于后垂摆过于太长，一下子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李长盈看到，心中哂然一笑。

“离我阿姊远点！”

沈贵妃刚被扶起来，就听到身侧那人说话的语气颇蛮横无理，丝毫不给她一点面子。

沈贵妃的脸霎时黑了下来，她眯着眼看着这个野性子的人，眸底迸射出一道寒芒。

李长盈看到沈贵妃眼中的杀气浓浓，顿时心生不妙，她连忙走过去，拉住了那人的手。

“襄姐儿，不可无理。”

推沈贵妃的人，正是刚从丞相府回宫的永安公主，闺名李长襄，年仅十四岁。

李长襄冷哼一声，随即将头甩向一边，跺了几下脚，便越过她们走进了宴席。

李长盈看着也只是无奈摇头，李长襄可以这么不懂礼数，但她不行，至少现在和沈贵妃的表面功夫还是得维持维持。

“贵妃娘娘，襄姐儿就是一孩子心性，还望娘娘不要同她计较。”

沈贵妃挑了挑眉，似乎还是有些不满李长襄的做法。

但李长盈既然当着众人的面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不顺着李长盈，继续维持她慈母的形象。

算了，等以后，有的是时间教训李长襄，还是徐徐图之吧。

“盈儿说的这是什么话，襄儿也是我瞧着长大的。你们仨儿，我也都待如亲生孩子一般疼爱，可别因为这等小事，离了我们母子情分。”

李长盈听到这儿，眉头一皱。

可还没等她说话，就听到高台上宦官用尖嗓子吼着‘陛下驾到’。

沈贵妃率先撇下李长盈，先行跪地行礼。

李长盈也连忙跪下，双手交叠缓缓放在地面，随即慢慢俯下身子，额头紧紧贴着手背，朝着前方行了个礼。

就见高台传来一声‘平身，赐座’，众后妃，皇子公主，众臣及家眷纷纷起身，退至自己座位上坐好。

李长盈坐在自己的位置后，壮着胆子朝高台望了一眼，不禁就红了眼，她快速低下了头。

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看父皇，父皇还是和前世一般，面色仍然挂着不容抗拒的严肃，和那张不苟言笑的嘴。

前世，父皇虽然对她行为上严苛，但从未对她说过半句重话，甚至有什么好东西，都是第一个先让她挑，她挑完了才会给下面弟弟妹妹选。

直到……

直到顾渠救了她，而后每次父皇对她说顾渠不是适合她的良人，她就总是对父皇摆脸色摔东西。

后来……父皇应该对她渐渐失望了吧！

“阿盈，怎么今日不来父皇身边坐着？快过来，病了许久，让父皇瞧瞧，有没有瘦了？”

李长盈听到父皇唤她阿盈，瞬间抬起了头，看了过去。

她缓缓起身，抬起脚步上高台，轻轻坐在皇帝的身侧，一旁的宦官连忙倒了杯酒放于她身前，李长盈余光瞅了一眼杯中酒便望向别处。

坐在皇帝左下侧的沈贵妃，不禁气的咬了咬牙。

皇帝抬手抚了抚李长盈的青丝，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对着李长盈嘴角一弯，眉慈目善地一笑。

“阿盈瘦了许多，等下来父皇的廷桑宫，父皇那有好多你爱吃的桂花糕。”

李长盈心里有些感动，她缓缓站起来面向皇帝，双手捧起了酒盏。

“愿父皇百岁长康健，儿臣敬父皇一杯酒。”

皇帝愣了一下，拿起他面前的酒盏，与李长盈对碰了一下，两人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