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早旋归

　　瓦子里头灯火阑珊、烟笼云罩，一番景色好不似凡间，而一栏薄门之内是翻云覆雨。

　　你用了狠劲，九分进，一分出。

　　先生的喘息就在耳边，人就在你身下，那如绸缎如陈墨的三千青丝散落下来，衬得先生肤色愈发白皙。

　　顶峰之际，先生舔着你的唇，喘着气儿，念了句

先生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

　　你虽听过这句诗，可不明白有什么含义，陷身云乐为何不可呢？

　　于是你继续……

　　旭日初升，橙红的阳光照在嫣红的床帐上，床被上还留有未收拾的白渍，难免有些暧昧。

　　先生呼吸平缓，身躯侧躺微勾，头上一缕发丝顺着脸颊顺到了唇上，被轻咬住了，像只餍足了的猫儿。

　　你原本想替先生撩起发丝，却在手触及那绯红的唇时，先生忽然睁眼，他眼里带着往常的谦和与睡醒时的弥漫，可爱极了。

　　先生没有顾及你的手，动了动身子却蓦然倒在你怀中，先生小声哼了一二，你没有听清，你着急扶起他

你先生怎么样了？

　　先生声音因为昨日而带有一丝低沉的沙哑，他把头靠着你的肩上，附耳轻笑

先生付泽岚，你可好大胆子。

　　侧头看去，先生软绵绵趴在你肩头，眼神顺着光滑的后脖滑下，隐晦之处竟然还残余了痕迹，倏忽昨日一幕幕红尘烟雨你历历在目，难免臊红了脸。

　　先生神色从容，面无其事趴在你的身上，道

先生付泽岚，给我买身衣服，然后…咳咳，叫个龟奴送热水上来。

　　你倏忽明白为何先生会突然倒下，把先生重新放回床被中时，手脚都不利索了，就着连话也是结结巴巴的。

你哦哦，衣服你、你要什么样式先生？呸！样式你要什么……啊啊啊，我先去了！

　　或是你太着急，或是你没脸对着先生，你没有听见在门扉被你推开时，先生那一声哑然失笑。

　　或许你听见了，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你吩咐了下人把热水送上去，然后着急赶往城里的成衣铺子，可这才出门就遇到了一个炸弹。

付夫人付泽岚！

　　听这语气，这气势，能把你名字叫的这般惊天地泣鬼神的就只有一个人。

你娘？！

　　付夫人手里攥着一方金丝手帕，走进了你直接给甩你脸上。

　　她指着你的鼻尖，斥骂

付夫人好你个付泽岚！老爷放你一天假你就给混窑子去了，亏得平日我待你不薄，你就这般愧对老娘的心血？！说！你嫖了哪家姑娘！

　　话语这般出言不逊，你也无法，只能乖巧低头。

　　你被骂的脸红耳赤，也幸好这番事在青楼面前时常有，反倒见怪不怪没有人围上来。

　　你心想，唉，嫖了哪家姑娘啊，那不就是您丈夫请回来的先生嘛……等等，先生还在楼上等着衣服！

　　你猛地抬头，还把付夫人吓了一跳，你头也不回，对付夫人说

你娘！我有事，我马上回来，你回家里等我！我一定乖乖请罪！

　　付夫人可不吃这一套，想来也是平时被你鬼点子给捉弄过，付夫人虽衣着华丽襦裙裳衣，左右手里还挎了个荷包，可那身姿是要有多灵巧就有多灵巧。

　　绣鞋在青石路上轻轻一点，侧身横踢，恁是把你踢回去了。

　　你着急了

你娘，我真有事！

　　付夫人英姿飒爽横身一站

付夫人怎？先解释清楚！你怎么会从窑子里出来！

　　解释？怎么解释！

　　你压着心中烦闷，眼角却捕捉一处身影，先生已经收拾得仪表堂堂从青楼出来。先生笑迷着眼对上付夫人，再看付夫人，那个目瞪口呆的啊，先生和煦一笑完美忽略付夫人。

　　先生走到你面前，问

先生怎么不走？

　　你惊讶程度不低于你娘，还更甚，你又把先生摸了个遍

你你、你、你……”

　　先生面色稍暗，却生出些清雅细致的感觉，看起来有种沧桑操劳之感。

　　他眼泡微肿，微垂的眼睫下有淡淡的黑影，颧骨也有些高耸突兀，衬得整张面庞更加瘦骨嶙峋。

　　可一旦此人温煦一笑，仿佛白雪渐溶，像是这喧嚣六月下一缕清风。

　　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薄薄的鼻翼喷洒出温热的气息,可就这么近的距离,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含着笑意的浅灰眼眸。

　　一袭白衣衣袂飘飘，一丝不苟得好似天仙，哪还有星点凡间世俗。

　　先生笑而不语，牵起你的手，自顾自走了。

　　你愣住，可你娘还在身后呐！

　　你回头，更奇怪的事情出现了，付夫人好像没有看见你们似的，一甩秀发走到青楼门口一家胭脂铺，仔细嗅嗅选选，瞧这样子哪像是遇见过你。

　　你惊讶之余还留有一丝理智，你跟上先生脚步，手被先生的手牵着，先生的手有些干枯消瘦，像是几近枯萎的枝干令人心生不忍，不太像是锦衣玉食的京城出来的人。

　　尤其是食指关节内侧厚厚的茧，习书人手上的茧大多数在右手食指关节左侧而不是像先生这样生在内侧，更像是经常牵扯丝线之类的东西。

　　可先生学富五车的知识和孱弱的身子让你又不得不相信这是一介柔弱书生。

　　青楼到付府路途稍远，得绕过一个湖泊，若是步行回去也要小半个时辰。

　　恼烟撩露。留须臾住。

　　一霎黄梅细雨。

　　路途无聊，先生看你满脸纠结哑然失笑。

　　先生无奈摇头

先生不用担心了。

　　你停下脚步，与先生对视

你先生，你不生气吗？

　　先生“哦”了一声，可步子却未停，只是放慢了些许脚步，先生继续说

先生气么？也有吧，但是想着反正也不会掉块肉也就无所谓了。

　　你还怀着些许期待与欣喜

你先生，那你…也是喜欢我的吗？

　　先生收敛笑容，眼角瞟了你一眼

先生喜欢？付泽岚，我说过，过了昨夜，我就只是你的先生，是育书教人的老师 。

先生我承认昨日确实不妥，你忘了罢，你我若是还要交集，便只能是学生和老师。

　　湖水平淡如镜，倒影两人，一人白衣一人黑衣，容错不见真实。

　　你忽觉心冷，先生原来只当你是学生吗？

你那先生是在可怜我？

　　先生没有回头，继续用着你听惯了的平静声音答道

先生你若硬是要这么想，那就当如此罢。

　　你一急，快步上前，想要赶上他，却一不小心踩到个石子，步子一歪，你整个人正巧就这样掉进了湖里。

　　先生刚刚走在前方，只专注于脚下的路，并未留心与你，忽的听见一声响，是什么掉进水里的声音！

　　他当下立即回头

先生付泽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