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累得紧吧”
李略亲手斟出两杯茶来。
“累了几十年了，紧着一下，称不上什么。只是华练的亲事，我总想着再缓缓。”
罗夫人顺着丝帕，眉常皱着。
“华练是要多花些心在上头，这等大事，不做细，疏忽了可不得了。”
“我的幺丫头，怎么敢不做细？我想着你这里还有要事伤神，左右都怕扰了你，倒好这里可是清净了。”
她跟前二十年还是一样，会耍些小心子，喜欢边吃糯糕边抱怨。
虽说归说，心里想着多是为他的算计。
“唉，眼下是很足意了，你不必”
她伸手去抚李略鬓边的白发，垂着眼睛。
“夫人，你知晓的”
他多年前的书生气，至今在她面前还是会露出来。
堂外贴身小厮快步跨进来，还没踏进门来便报出声。
“老爷、夫人，七小姐晕昏过去了！”
“好端端的！”
“已叫了林大夫，眼下正在为小姐诊治”
“糊涂东西，怎地如今才通报”
夫人火气上来，差点摔了瓷盏。
“快着去”
提步出了去
鹤纹缂丝靴尖动了一下，一步却稳稳没有迈出去。
这大约是个不成熟的伎俩。
“姑娘、姑娘”
我好似听到啜泣声，从胃抵上来的涌动逼出一口恶心来，昏沉神志趋于清醒。
“呕”
中午吃的软酪全涌出来。
“姑娘，姑娘”
容华眼疾手快，拿了水盆接住污秽，上手顺着我的气。
林大夫着实被我吓坏了，兀地一仰，险些后脑着地。
“小心针”
啊嘶，疼。
我看着手上不小心被划破的口，才反应过来疼痛。
“华练，华练——”
我脑胀得很，一时听不清是谁在叫我，只顾着吐着。
“夫人”
“林大夫，这是——”
林大夫没有顺他那美髯，点点头答着母亲的问。
“小姐或是吃错东西了，原本脾胃孱弱，易受寒。”
罗夫人不在乎语调升降，和那些陈词滥调，林大夫带思的眉间显然是未将事情全部抖露出来。
我吐得七荤八素的，听着林大夫提笔要开方子，可又走了近来喃喃着替我把脉。
“快扶好姑娘”母亲指指将滑进盆里的我，容华便忙得扶住了。
林大夫还未上手，我手腕上的丝帕便掉了下来，他抢先了下人一步，将丝帕捡了起来。
“姑娘且躺好，老夫再把把脉，好及早开了处方。”
以后决计不吃这么多了，嗝，又得喝那苦倒胃的汤药了。
我恍惚，嗅到一阵幽香。
再睡起就是晚膳时候了，我被容华拉起来灌了一碗汤药，喝完倒是好了许多，便又倒下昏睡过去。
我梦见元晞，梦见他发现了我的狐狸镯子，梦见他手里拿着刀要割了我的发。
上面不知是谁的血。
“姑娘醒了？”
欢鸢跪在地上铺着新毯，我撩起纱帐，粗粗喘着气。
“奴婢伺候姑娘更衣吧？”
“姑娘”
容华倒先一步进了来
“容华，什么时候了？”
“酉时了”
“拿衣服来吧”
欢鸢低着头退下了，我下床穿鞋，左脚刚穿进去时便触到些软物。
我连忙将鞋抖了抖，一张叠好的纸条便落于地上。
“外力致损，翌日申时”
那是林大夫的字，写得草书我自是认得。儿时我多泡在药房，翻乱林大夫的方子是常事。他总是问我方子写的什么，那字时不规矩，写得快，我只知字像鬼画符，不过为了蜜饯，我认得快，方子上什么字多瞧会儿便明白了。
这一点，稍通草书的该是都会。
“姑娘多穿些，天暮夜凉，夫人适才才叫人来请过。”
我将纸条重塞回鞋底。
他塞纸条是想做什么？
“母亲来了？”
“夫人守了好一会儿呢，姑娘睡得沉，后院的事要夫人劳着，就先去了。”
容华边说着，边替我系好衣服。
“哦对了，四爷也来过了”
“四哥哥？”
我惊了一下，倒也用不着奇怪，看来李良棣心里还是挂着我的。
“姑娘——”靓纹端了热茶进来。
“是啊，送了些东西来，四少爷月末要离京，让我们好生伺候姑娘”
月末？离京？
怎么这么突然？
“离京？”
我喉咙干哑，末尾的字扯着嗓音几乎是叫出来。
靓纹被我吓了一跳。
“姑娘不知道？”
“无碍，口渴得很，收拾了就快过去吧。”
靓纹小心倒着茶
我坐在木凳上，仍觉头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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