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果真是又长高了，这袖袢褙子穿着将合身。”我打着瞌睡，任凭靓纹给我穿衣。
“姑娘这一身啊，可要抓了所有人的眼去。”靓晓在一旁摆着发钗。
要不是母亲下了令，非要这件妃色四合如意八宝纹潞绸，我早穿了水蓝袄。红红艳艳的，去了何处好找得很。
麻烦得紧。
“还早着吧？”我没遮掩地打了一大个哈欠。
“不早了，二小姐、三小姐连同三奶奶二奶奶都候着呢。”靓纹顺顺裙尾
“这么快？”
不过也不怪，二姨娘、三姨娘鲜少能去这样的集会，此次连姑姑都来，不好让人见了自家的怠慢，我是得麻利些，不然要听一顿好念。
“姑娘，夫人吩咐让今日簪朵花呢。”我被靓纹扶到梳妆台前，看着盘里的绒花，一排的橘红，只有一角的淡粉色反不艳俗。
“这个吧”
我想着，南庭地方不小，到时候拉着孙家姑娘吃饱喝足猫到某个亭子里叨叙一久岂不舒服？虽不能听四哥哥胡话了，但也算落个清净。
靓纹将璎珞套在我脖颈上，簪了几支宝钗、挂了禁步香囊，算是快结束了。
不知怎地，我不喜欢在元晞眼皮子低下晃，那几乎扒光我的眼神，刺得我心慌。
一路算是顺利，早饭我吃得不太饱，心里想着姑姑的御厨。
最近心上压着事多，实难喘气，且不说我自身陷囹圄，拿着手上压的这份罪状不知如何是好，沈姨娘给的东西也未仔细研究过，前几日又撞见三姐姐的事儿，头疼啊。
“怎么皱着眉头？”
母亲拍打一下我的手背。
“啊，昨日没睡好，头昏晃得紧。”
“待会让靓纹去膳房给你煮碗醒神汤，喝了便好许多了啊。”
想来母亲还是心疼她的老幺，我服软抱着母亲的左手如往常一样打着瞌睡。
“哪知道今日这么早，全府上下收拾得这么利索，半刻空闲的时间都不留。”
“待会少吃凉的，小心着肚子，见到太后的时候注意仪态，收着步子走，规规矩矩的。”
“嗯”我迷迷糊糊答着母亲的交代，脑子里全飘着御厨们的拿手菜。。。。。。。
南庭不小，雕廊七弯八绕修葺华丽之盛，鲜有能与之相较者。这次该来的皇亲贵戚都没少，重臣家眷大多只带了嫡亲儿女来，想来皇家让我们李家儿女都去，倒也有几分亲近在里头。
我扶着靓纹下了车，正欲舒展腿脚时被母亲在后头狠狠瞪了一眼，只好耷拉下来。人好多啊，我转头望见五哥哥的马车，前些年五哥哥才回京，父亲的意思让他在外求学，去年将娶了亲，带着五嫂嫂又出去了近一年才回来，五哥哥平时寡言，人却也忠厚，和五嫂嫂算是举案齐眉，夫妻和睦。
五哥哥护着五嫂嫂下车来，嫂嫂正好抬眼对上目光，朝我莞尔一笑。
“姑娘，慢些”靓纹替我踢开脚前的石子搀着我跟在母亲身边，进了门。
各家的姑娘都穿得招眼，我无意环顾着，庆幸母亲的先见之明。。。。要是按我的来，那真是要被当做侍女招待了。。。。。我扶扶耳旁的花，端着气在母亲身后听着与那些家眷们的寒暄。
本来就待字闺中成了老姑娘，再不体面一点，李府的老脸都要给我丢光了，那群眷妇绝不会放过我这错漏。
“姑娘”我正被荣成公夫人絮絮叨叨念的走神，靓晓浅浅喊了我一声。
“嗯？”我偏过头去
“谦益侯四姑娘”靓晓低声说着。
我一听猛然四处找着，在寻杖栏杆处看见一身浅青的柔弱依人自顾自探头看着什么。
沐菡在出嫁前同我交好，是谦益侯的四嫡女，她平日性子软，喜礼那日她也只是抱着我哭，且又听得她那婆婆泼辣很，想来在婆家她定是没少受委屈。
我心疼她，差人往她那送过几次东西，得到的回信不过寥寥数字。平日府中管束严，即使想见，也只能是想。
“是啊——”
我抓准母亲将和国公夫人结了话头，开口请示母亲。
“娘，沐菡在那头······”
母亲想我一直跟着会憋得难受，先差了人去给我煮汤，而后挥挥手放了我。
“你们便也去走走瞧瞧吧。”全府上下因我得了自由，都行了礼散开了。
青石阶不算高，却易被忽略，我一步好悬没踩空。
“沐菡！”我站稳，腰间的禁步晃得厉害，而浅青罗裙回过身来。
八字眉间挂出意外来。
“华练”
“怎么清瘦至如此？”我握住她冰凉柔荑，心里漫出难过来。
“此次游园你定是逃不了要来的，我琢磨就跟来了，瞧，真能等见你”沐菡是真的高兴，面上多了些血色。
“傻丫头，嫁过去这些年了，不知道自己照应着自己点吗？身子熬坏了可怎么能行？你夫君对你好吗？婆婆有没有处处难为你？”
我也实在心急了些，一股脑将问题全抛了出来。
沐菡笑笑，牵着我坐在廊桥上。
“钱府对我都是照应着的，娘家常差人来探，夫君嘛，政务上忙，但对我挺上心了。婆婆碍于夫君和娘家，倒也没怎么给我立规矩。”
“你可不许蒙我，若是你那钱寺丞给你委屈受，你尽管来找我替你出头。”
“知晓啦，我的好姐姐。”
“沐菡，我可不是同你说笑！”我皱着眉。
“也就你，会这样替我着想了。”往下的尾音有难掩的落寞。
“对了，我差人送去的那些东西，你可收到了？”
“收到了，那个布绣的小猴子可真是精巧，先还以为是小孩子家的玩意儿呢。”
“啊呀，那里面缝了香，说是对阴阳好，我就给你拿来了”我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
沐菡却是一脸吃惊，双颊泛红。
“你倒是有心了。”瞧她这幅模样，我便知晓那东西没少发挥作用，心里想着自己算是积德做了件好事。
“华练，说是，城里几个媒婆子也开始登门了？”
沐菡瞪着大眼望着我，似有探情。
“哎呀，那、那我也不大明白。”
靓晓看我结巴着搪塞，低头憋笑。
“华练，这是得好生操心的事，城里多少人也就瞧着呢，平时你随性惯了，现下要用心想想了。”沐菡认真劝我，怕我同母亲拗，谁上门都不见。
我绞着手里的丝绢，叹气道
“唉，这样的事，凭我也做不了主，左不过孑然一身，若真是姻缘败坏，我倒是有去道馆的意。”
“可别胡说”沐菡立马打了我手一下。
我没瞎咧咧，李家如今是众矢之的，往后世事难预料，莫再牵连了无辜。外头声音赫然大了起来，我与沐菡分神伸头去看那喧嚣处。
却一眼看到了某人鬓角上的一朵大黄花。
元晞。。。。。
怪不得各大茶楼的评书都道皇帝宽厚仁爱，原来宠出这么个稀奇玩意儿来。。。。。
果然皇恩浩荡啊！
玉面狐狸和着我大哥哥连同一众好友谈笑着进了门来，好家伙，一点规矩都不讲。
我偏过头恶心地翻了个白眼，沐菡见我这幅模样深感奇怪。
“怎么了华练？”
“还说我随性，这京城比我随性的大有人在，我区区嘟囔一两句和此之相较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他们聊的朝天火热，再一想到元晞这个灾星一出现就来了那么多事，闹得我头疼。
“这位贤王殿下不是等闲之辈，且又是你的表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你就知道打趣我！”我伸手去挠沐菡，叽叽喳喳又闹了起来。
欢朱来叫我的时候，我与沐菡正和孙家姑娘说话。大概太后的撵驾要到了，我叙了几句话，别过沐菡，起身去了前院。
宾客不少，一路过去免不了熟人说上几句话，一来二去时间便都耽搁了，好在有一条偏路还算清净，不过难走些，靓纹靓晓替我提着裙摆，在枝枝丫丫下踩着草石向前走。
“真是麻烦。”我咬着牙，琢磨别让露水打湿了脚上粉樱缀珠绸鞋。
“欢朱啊，还有多远？”
我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找地方下脚。
“姑娘，绕过前头那亭子便到了”
“还不到暑月，这天气就这样热了”我心里带着躁气，头重脚轻的，难受得很。
“姑娘别急，待会儿我去瞧瞧有没有冰沙，给姑娘盛一杯来”靓纹跳下草石。
“姑娘可不能吃冰的，这几日姑娘正闹肚子呢。”靓晓开口断了我的念想。
“左右都得难受着，还是怪那日贪嘴，非喝什么酸梅汤。”
我赌气地踢开脚边石子。
我终于扬起身来，却听得耳边一男声，放下裙摆抬眼一看，吓得我往后退了数步
“如今也得忌口”
元、元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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