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君归来还复昔(3)

凤鸾宫正殿内，暗二正双膝跪地，向楚清颜请罪。

“所以，按你的话来说，你们去了上京大皇子府，发现大皇子不在上京，就直接把信交给二皇子，回来向本宫复命咯？”楚清颜接过清水手中的茶碗，悠悠的拿起碗盖在杯壁上刮了刮，才抿了一口茶汤。

杏黄的茶汤细腻耐品，味甜香醇，喝一口便让人回味无穷，亦能消食，是楚清颜有孕后最爱喝的饮品。此时，她却觉得这素日里喜爱的茶汤竟是索然无味。

“是......”暗二把头低的更深了，他原本就是一己私心，他本是正三品御林军统领，后因身手绝佳被楚清颜看上，要来作了暗卫。

因为楚清颜，他从正三品的官员沦落成一个没有官位的普通暗卫，他的心中一直都有着怨气。而他是大炎人，对于皇后出嫁之后还插手母国事务的行为，他也心存不满，是以此次前往上京的任务他就没有打算认真完成。

“砰”楚清颜将茶碗放在桌案上。

“既是如此，便以办事不力的名义去刑堂领罚吧。”楚清颜缓缓道，语气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与人讨论晚膳用了没一般。

清云见状，忙将茶汤撤下，从小宫女手上的托盘拿起温热的茉莉花茶放回桌案上，再用眼神示意殿中其余人等都退下，只留下清水和自己陪在楚清颜身边。

清云向来细心，又是和楚清颜一同长大，自然是了解自家主子真的生气是什么样子。楚清颜向来是个嘴硬心软的和善性子，对自己人向来宽容。

如果她表现出了心中的恼怒，那么，她就绝没有表面上那般生气，只是为了让你涨涨记性。如果她一声不吭，便是真的气到了极致，最开始给你的惩罚是最轻的，如果还是执迷不悟，那么，下场必定不会很好。

此时，清云只能希望暗二识趣一点，别再不识好歹，再次惹恼楚清颜。

“属下斗胆，敢问娘娘，属下犯了何错，娘娘要让属下去刑堂，娘娘今日不给属下一个理由，属下恕难从命。”也难怪暗二不愿意，刑堂是楚清颜和慕钰尘共同建立，专门针对暗卫而设立的机构，专门用来惩罚那些有异心和办事不力的暗卫，也关押着许多暗卫抓来的秘密犯人。

刑堂的手段层出不穷，凡是进去的人就没有能好好地走出来的，上百种刑罚光是看就能让人毛骨悚然。而且，进去的人往后就算出来了，也不会再被主子重用，皮肉伤倒不算什么，往后不被主子重用却是要命的。

若是平日里待人和善的暗卫，往后的日子倒也能平平淡淡的过下去；但若是暗二这种素日里自命不凡，欺负普通暗卫的，日子过得可以说是生不如死。

“理由？你算个什么东西，管本宫要理由？莫不是忘了自个儿的身份了？”楚清颜悠闲地把玩着护甲，一边漫不经心的答道.

“属下不敢！”暗二立刻扣了一个响头。

“你不敢？你这位前御林军统领，有什么不敢的？”话音刚落，楚清颜手中的护甲便夹杂着内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暗二，不过转瞬间的功夫，护甲便穿透了暗二的肩膀，将他往后带退了几步距离。

不待暗二说话，楚清颜便在清云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一步步走近暗二，清水则挡在楚清颜身前，生怕暗二狗急跳墙伤害到楚清颜。

“想要理由？可，不过啊，本宫这儿有个规矩，犯了错却不知错，反倒不思悔改强词夺理的人啊，都是要关在刑堂里十多年的。念在你这些年为本宫也算做了不少事儿的份上，便免了这条罢。待会儿呢，你罪加一等，去刑堂那多受一遍刑，回住处把伤养好了之后，本宫便将你交给陛下处理。往后去往何处，便再与本宫无关了。”

楚清颜慢悠悠地对暗二说道，右手接过清云端来的茉莉花茶，抿了一口。

“其一，不识尊卑，前段日子，本宫才教了那虞昭一遍尊卑为何物，便懒得再与你讲一遍了。只是有一件事，你需明白......”

楚清颜用碗盖挑起暗二的下巴，殷红的唇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来，清纯的杏眼在她的脸上却是格外的勾人心魄。楚清颜瞧了瞧暗二清隽的脸，心中暗讽。想要装忠心，却又不好好地装，出门跋涉半月，这脸上身上却是半丝风尘也无，这便罢了，便是暗一在京城附近的源城盯着暗晖宗，来往不过两天日程，回来时就是沐浴过了，面上也有倦色。这暗二倒好，精神奕奕，不知晓的还以为是哪家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呢。

楚清颜嫌弃的松了手，碗盖摔到了大理石的地砖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便应声而裂，碎成了四瓣。

“这件事啊，便是，本宫为尊，你为卑。本宫愿意给你脸面，你便是这暗卫的副统领，便是朝中的那些个大人们，见着你也需给你几分薄面。本宫若是不愿意给了，你充其量不过是本宫身边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少了你一个，本宫这凤鸾宫也不会塌了，暗卫营也不会没了。做人啊，须得识得自个儿的身份，莫要贪心过多，引来杀身之祸，你说可对？”

“既想要当本宫身边有脸面的暗卫副统领，又惦记着那正三品的官职，这天下哪有这等好事？便宜好处竟让你一个人得了？这不，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一个身份都没保住，在其位谋其政，这个道理你却是不懂得。这便是其二，贪心不足蛇吞象。”

楚清颜说了这两条有些疲累，便伸了右手给清云，让清云扶着自己回去坐着。

“本宫不欲再与此人多费口舌，清水，你来替本宫说。”楚清颜回了凤椅上坐着，对身旁的清水说道。

“是！”清水躬身行了一礼，便向下走去。

“其三，办事不力。娘娘吩咐的是将大皇子控制住，意思便是，无论大皇子在何处，尔等都要去寻，天涯海角，唯从命尔。你却在大皇子府上搜了一遍，发现没有大皇子的身影，便直接离去，这，便是办事不力。”

暗二猛地抬头：“娘娘，非是如此，属下只是没有听懂娘娘的言外之意......”

还未等暗二把话说完，楚清颜便捻了个棋子掷了过去，夹带着内力点上了暗二的哑穴。

“本宫让你说话了吗？好生听着便是，这里没你插话的份。”楚清颜皱了皱秀眉，不耐烦地回到。

“其四，欺上瞒下，随意苛待下属。随你一同前往上京的暗卫在回京时，便被我召入宫中私下询问，得知你并未前往上京，而是留在武定城滞留了整整五日。你却说你亲自带着人前往上京，此为欺主之大罪。”

“其五，以权谋私，贪污银钱，据下面的暗卫举报，你曾私自克扣娘娘每年分给暗卫训练的银两近两成，共一百万白银。此为贪污之大罪，其罪论律当诛。”

“共五条罪证，你可认？”

暗二听到自己贪污银两的事被发现，立刻便蔫了，生怕楚清颜再要了自己的命，立刻叩首：“属下认罪，这便前往刑堂领罚。”

“去吧。”得到楚清颜的允许，暗二立即起身离开了这里。

见到暗二忙不迭的走了，清水撇了撇嘴：“娘娘，这暗二的罪足够您将他处死了，何必饶他一命，让这等人活下来。”

清云敲了敲她的脑袋，笑道：“难怪何嬷嬷成日里说你没甚么脑子，娘娘素日里念旧情，这暗二当初也为娘娘做了不少事，将功抵过，也可为他抵了一条命，这也算是娘娘念了旧日的情分了。往后他该如何，娘娘便不会再管了。”

楚清颜闻言，笑了笑，弹了一下清云的额头：“你倒是聪明的很，不想清水这丫头，素日里心中没甚么数，整日里傻呵呵的。本宫啊，便借着此事教你们一个道理“这世间最难琢磨的，莫过于人心。得饶人处且饶人，莫要将人逼到了末路”你们瞧着吧，没有本宫撑腰，这暗二将来在暗卫营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楚清颜笑弯了一双杏眸，轻抚着小腹，感受着腹中的小生命，向来锐利的眸子溢满了温柔。浑身萦绕着母性的温婉光辉。

清云和清水对视了一眼，一齐笑着说道：“奴婢们拭目以待。”

一个多月后，一则震惊了整个朝野的消息传入了京城——前往东燕贺寿的罗丞相在归京途中于大炎的嘉定城遇害，死无全尸，身首分离，死相极为惨烈。罗丞相罗仁是朝中肱骨之臣，两袖清风，一心为了百姓谋福祉，在民间的声誉也极佳。

由于此事造成的影响着实过大，君后楚清颜挺着已然九个月的孕肚亲自上了早朝，主持大局。

“此事事关重大，罗丞相乃我大炎肱骨之臣，此番遭遇不幸，本宫亦极为痛心，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明罗丞相死亡的真相。刑部尚书何在？”

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儒雅男子走出队伍，躬身朝着楚清颜行礼

“刑部尚书龚宁远拜见皇后娘娘。”

“免礼，此次本宫命你亲领刑部人员共20人，本宫麾下暗卫40人，前往案发现场查明真相，可否做到？”

“微臣定当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定会竭力为丞相寻回公道，不辜负娘娘的信任！”龚宁远闻言立刻跪下，向楚清颜行了一个大礼。

“平身。锦衣卫指挥使何在？”

一名身着暗红色飞鱼服的年轻男子出列，向楚清颜行礼。

“微臣何营拜见皇后娘娘。”

“免礼，本宫令你率百名锦衣卫前往案发现场与龚尚书一同调查罗丞相遇害一事，可有异议？”

“微臣领旨!”何营亦是行了一个大礼。

“平身，礼部尚书可在？”

“微臣在。”

“传本宫旨意，加封罗丞相罗仁为悯仁候，以国公礼葬，此次葬礼，由礼部全程操办，银钱则向户部要便是，待丞相的遗体归京，便为其办灵堂。可有异议？”

“微臣遵旨！”

“如今罗丞相不幸离世，但这大炎江山却依旧在，还望各位大人莫要太过忧心，各位大人亦是我大炎的顶梁柱，切记要保重身子！之后的奏折如往常一般处理，加急的折子今日便直接递给清云吧，本宫回宫自然会看的。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