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并肩（3）

一个时辰后，众人皆不知谈话内容为何，却知殿门再次大开之时，向来巾帼不让须眉的皇后娘娘泪盈于睫，湿了眼眶。铁血帝王，柔和着神色，无奈而纵容地看着自己的爱人。

“将虞昭带来，试着为陛下解毒。”楚清颜很快整理好仪容，着清云下去唤虞昭入殿。

“民女虞昭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何嬷嬷纵然苛刻，但教养出的礼仪自是仪态万千，短短的几个时辰便可让虞昭的一颦一笑大方得体，尽管仍然有着小家子气，却也不再令人心厌，反倒是小意温柔，带着少女独有的羞涩。

“平身罢......”楚清颜倚在雕花檀木八宝凤凰软榻之上，腰间垫着一个靠垫，懒懒的睨着虞昭。

不等楚清颜说话，虞昭便抢先说道：

“娘娘，可是您的下属来了？可否让民女为其诊治，缓解毒性？ ”虞昭竭力克制着自己抬头的欲望，进殿时，便看到了皇后的身边坐着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想必就是皇上了。虞昭好奇极了，想要看看这位一代君主。

楚清颜注意到了虞昭的刻意，使了个手势，让慕钰尘先入偏殿等候。随后结过清云递来的茶汤抿了一小口，鲜香浓郁的香气顿时弥漫在唇舌之间，将茶汤放入托盘中后，方才出声。

“莫要着急，你且先与本宫解释解释吧。”

“民女不知皇后娘娘指的是何事，敢问娘娘，需要民女解释什么？”虞昭不解的抬起头，直视着楚清颜的眸子。

“你可知尊卑？”

“自是知晓。”

“那本宫且问你，何为尊？何为卑？”

“士农工商，以士为尊，商为卑。”

“非也，这天下乃是仁以接物，宽以待人，惠民利民者为尊，以不知所谓，自以为是者为卑。”

虞昭身子一颤，知晓是在讽刺自己，却又无法辩驳，心中怒意翻腾，最终还是将其压了下去，回道

“敢问娘娘，此话为何意？”

“你可有品级？”

“无。”

“可曾惠于民生？”

“曾于患难之年，城外施粥，接济流民。”

“米粮何来？”

“以银钱易之。”

“银钱何来？”

“府中公出。”

“那又与你何干？银钱非你所得，米粮非你所种，你何曾惠于民生？”

“......娘娘善辩，民女甘拜下风。”

“本宫乃超一品皇后，与陛下打下这太平盛世，亲赴疫病区，抚恤百姓。本宫且问你，是本宫为尊，还是你为尊？”

“自是娘娘为尊。”

“既知本宫为尊，缘何你却这般不知尊卑？”

“民女冤枉，民女何曾冒犯了娘娘，还请娘娘明示。”

“何嬷嬷乃是本宫派出教导你礼仪的嬷嬷，既是本宫所派，一言一行便代表着本宫的脸面，更遑论，何嬷嬷乃是正四品女官，曾于军营中救治上万名士兵，你却将何嬷嬷强行赶出本宫的侧殿，本宫且问你，你这是不知尊卑还是刻意与本宫作对来打本宫的脸面？”

“是民女的错，是民女不知尊卑，就是再借民女几个胆子，民女也绝不敢刻意与娘娘作对啊！还请娘娘海涵！”虞昭听了楚清颜的话吓得立刻跪了下来，不停的用力叩首，将大理石的地板砸的“咣咣”响，不出片刻，额头便青紫了一片。

“停下罢，本宫话还未说完呢。”

“还请娘娘明示。”

“便是同辈之间交谈，也需待他人将话说完，方可插话，可是这般？”

“娘娘，民女不是故意的，请娘娘海涵......”

“本宫问你是与不是，你答这么多废话作甚，非要本宫再为你加一条藐视君后的罪名不成？”

“民女知错，却是这般。”

“那本宫身为皇后，缘何话都说不完，你便要抢本宫的话呢？”

“民女知错，实是民女救人心切，方才嘴快，还望娘娘海涵。”虞昭作势又要磕头，却立刻被楚清颜制止了。

“莫要再磕了，吵得人心烦意乱。还有这“海涵”也莫要再说了，何嬷嬷教不起你宫规，那边让本宫来。”

“请娘娘明示。”

“在宫中，以下犯上者当用“恕罪”二字，你用“海涵”却得生生让人瞧了笑话。这宫规你可看见了？”

“民女看见了。”

“看见便好，这宫规你拿回去，此次为本宫的下属暂缓毒性后，你也莫要出这殿门了，好生抄抄这宫规，平心静气。如此，待你们闭关双修之时，放才能更为细致的为其引毒。”

“民女知晓，谨遵娘娘谕旨。”

“对了，教你宫廷礼仪的事儿，这何嬷嬷你瞧不上，本宫便让清云去罢，本宫的大宫女，也不算委屈了你，好生随她学学罢，免得贻笑大方。”

“是......”虞昭紧握着宽大衣袖下的双手，嘴唇抿得发白，眼眶通红，眼中是浓郁的恨意。

想自己也是暗晖宗的大小姐，自小没受过任何委屈，现如今刚刚入了宫，便被这皇后羞辱了一番，以权压人。待他日自己飞黄腾达，定要这皇后付出代价！

看着殿下女子气的颤抖的身子，楚清颜终是叹了口气，提点了一句。

“你且记着，这世界上野心，远比无知更可怕，无知的人有着野心，最终的结局，往往会不得善终，好自为之罢。清云你带她去侧殿，本宫还有要事处理。”

“将她盯紧了，若有异常举止，允你就地格杀。”随后，楚清颜又小声的交代了清云一句话，方才打发了她们下去。

清云领着虞昭离开正殿，清水便走入了殿中。

“参见娘娘，奴婢已将暗一带回，暗一正在殿外您可要召见他？”

“将他召进来罢，你帮我捶捶肩，近日来这个孩子愈发重了，本宫这浑身都颇为不自在。”楚清颜扶着腰从软榻上起身，借着清水的力，走向了殿中央的凤椅。

“娘娘这怀了个身子，却也依旧四肢纤细，叫奴婢等人好生羡慕，这浑身酸痛啊，陛下召入宫中的稳婆说了，乃是正常现象，待孩子生下来之后，做好月子，不要劳累，身子定能恢复如初呢！娘娘柳腰盈盈，不堪一握，待生了小皇子之后啊，好生将养一番，定会更加丰腴，奴婢啊羡慕的紧呢！”清水笑盈盈的与楚清颜说着俏皮话，清水和清云自小便服侍着楚清颜。这三人说是主仆，实际上私下里便如姐妹一般。

“你倒是嘴甜，如今你也18岁了，可想嫁人了？本宫替你找个好郎君，让你和清云两个人风风光光的出嫁了去，届时怀了身子，让本宫也好生调笑调笑你们。”楚清颜笑盈盈的戳了戳清水的额头，心中却也在意起了身边两个大宫女的婚事。

“娘娘可别为奴婢们担心，奴婢们可不想嫁人，只想好生伺候着娘娘，将来啊，再好生伺候着小皇子，奴婢们可就心满意足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如今都18了，再耗下去小心成了老姑娘咯。”

“老姑娘奴婢也乐意，到那时啊，奴婢便是娘娘身边最美的老姑娘。”清水小心的扶着楚清颜坐在凤椅上，随后拿了一个软枕垫在她的身后，嘴上却也仍是不停。

“好不要脸皮的小妮子，清云不在，你就夸自己是最美的姑娘，清云在的话，不得好生揍你一番。”楚清颜招手吩咐小太监出去召暗一，斜睨了清水一眼，笑骂道。

“所以娘娘千万要帮奴婢保密呀，清云好生凶悍，您若是告诉她了，明儿个你可就见不着奴婢了！”青云笑嘻嘻的为楚清颜捶着肩膀，恭维着她。

“别贫了，马上暗一就上殿了，你可还想要再嫁给他，想就闭嘴，免得人家见到你这疯样子，生生被吓退了去。”

清水闻言立刻闭紧了嘴，恢复了人前的严谨与冷肃。

“属下参见主子。”暗一单膝下跪双手抱拳像楚清颜行礼。

“本宫叫你查暗晖宗的事儿，你可查清了？”

“回主子，经属下探查，这暗晖宗背后有一个很大的靠山，但是请恕属下无能，并未查到那背后的靠山是谁，目前只追查到东燕国内。”

“东燕？你先盯着暗晖宗，本宫命暗二去了大皇兄府上，如果成功把大皇子控制住，到那时再看暗晖宗的动静。如果是大皇子的人，暗晖宗也不必留了。”

“主子，那虞家小姐虞昭又该怎么处理？据属下所知，虞昭心思浅显，野心大，破绽更大，虞家并未把背后的一切事务告知于她。”

“本宫已经派暗三盯着了，待陛下的毒清完，如果她没有什么异常，便留她一命吧。这虞家就借山匪的名义派军缴了便是。”

“属下遵命。”

“那清水便派人去盯着暗晖宗，你与本宫一同去偏殿守着皇上罢。”楚清颜说完便起了身，抖了抖大红绣金牡丹的云锦袖，便仪态万千的领着人去了偏殿。

这便是帝后的脸面，无论是否不适，在旁人的眼中，帝后也必须独当一面，无坚不摧。

昏暗的偏殿内，寥寥的点着几根蜡烛，门窗严丝合缝，众人屏住呼吸的站在床边，紧盯着虞昭的一举一动。

只见那虞昭与慕钰尘端坐在寝榻之上，双掌紧贴，眉目紧闭，汗珠不断地从额角低落，慕钰尘雪白的寝衣更是湿透了一片，黏在了背上，薄削的唇为淡淡的青白色，向来从容俊逸的脸也紧绷了起来，似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又等了许久，两人同时睁开双眼，慕钰尘猛地收回手，喷出了一口黑色的毒血。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