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疤

天帝天后前往归墟，旭凤代掌天界事务，所幸现下天界无甚大事，一片太平。

润玉因着伤势，这段时日一直待在璇玑宫养伤，旭凤也免了他的布星挂夜，让他好好休息。

至少在外人看来，他都是深居简出，每日养花看书，倒成了一个闲散人。

娴虞端着一壶泡好的药茶来到院中时，润玉正在院中独自下棋。

他落下一枚白子，眼神深深看着棋盘上的局势，思索半晌，才缓缓踱到对面，捻起一粒黑子，轻轻落下。

娴虞的脚步停顿在原处，看着润玉眼中锐利锋芒，眼眸低垂，直到润玉感应到有人，方转过头来，眼底换了温柔之色，上前来接了她手中的托盘：“虞儿怎么来了，这种事让邝露她们做就是了。”

娴虞面上露出笑容道：“这种事何必假手于人，殿下快趁热喝吧，于你的伤势有益。”

“辛苦你了。”他的嗓音一如春风沐耳，娴虞淡淡一笑，目光掠过桌上，那厮杀激烈的棋局。

入夜，娴虞将钗鬟卸下，刚准备就寝时，润玉来了。

他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柔软的身躯拥入怀中。

娴虞的手搭在他的胸口，感受胸腔里传来的阵阵温度，率先打破了沉默：“殿下身上的伤好些了吗？要不要我看看？”

润玉握住了她的手，灯火尽灭，他的眸子在暗色中显得更加明亮了：“虞儿，你会永远陪着我的吗？”

大概是因为失去了母亲，现在他变得越发敏感，仿佛生怕她随时会消失一般。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空灵和颤抖：“我知道你不愿意要孩子，那便不要，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娴虞将头埋入他怀中，轻声道：“殿下，我知道这段时日以来，你心里很痛苦，娘亲的死不怪你，你有什么，可以都说出来，我听着。”

这是簌离死后，他们第一次直面这个话题，之前润玉一直回避，面上还维持着平静，但娴虞直到，他是悲伤过度，被压抑在了心里。

润玉沉默了许久，娴虞只能感受他胸腔微微的震动，许久，他才轻声开口：“痛苦？这么多年，已经痛习惯了。”

他的下巴抵在娴虞的额头，娴虞听得他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也曾怨过娘亲，为什么她会对自己的亲生骨肉这般狠心？”

娴虞伸手，隔着衣料，轻触那狰狞的疤痕，前世今生，他一直都将它隐藏的很好，即便欢/好之时也不褪衣衫，连她也不愿展示。

那是他一生都无法治愈的伤。

这还是他第一次，与她说起这个。

前世簌离死后，他将自己关在寝殿整整一天一夜，直到太微过来，他才走出寝殿，却仿佛变了一个人般。

娴虞叹口气道：“没有一个母亲，能狠得下这样的心，你身上痛，她的心里更会痛上十倍，恨不得以身代之。”

正如当年，她恨不得代替缜儿去/死。

“但是在诛仙台，当娘亲挡在我身前时，我突然发现，那些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只要娘亲活着，可她还是为我而死了。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因为有了他，他的娘亲才会被族人驱逐，因为他，娘亲才会疯，因为他，龙鱼族才会一朝覆灭，因为他，虞儿才会……

他的身体轻轻颤抖，娴虞轻抚他的伤疤，温声道：“殿下，不管曾经的恩恩怨怨是什么，都不会是你的错，没有人能自己选择是否出生，你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不能什么都是你一个人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