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岳家军回巩县那一日，大街上锣鼓喧天，人人穿着喜庆的红色，一是庆祝新年，二是迎接将军们。人山人海，各位将军骑着马走在人群当中，显得那样的威风凛凛。杨再兴坐在马背上，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拿着长矛，他的眼神在人群当中寻觅，想找到那个他思念了很久的那个身影。、

他看见她了，那瘦小的身体淹没在人群当中，她穿着淡粉色的衣服，带着精巧的头饰，在杨再兴眼里她便是这人群当中做耀眼的一抹粉红。他就这样盯着她，恍然间，小慧的眼睛对上了他，吓得她立刻低下了头，开始捏紧自己手中的手绢。

小慧的心里有些五味杂成，她思念他那么久，但是见到了他，却又无言，望着他高大的身躯和神采奕奕的精神，以及百姓们崇拜的眼神，他在她的眼里仿佛是神明一般伟大，伟大到自己不敢轻易触碰。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自己，何德何能 ……还是不要再奢望了吧。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或许她现在只想守在他身边便好，这样她也是开心的，可是她却不知道杨再兴的心里也有着一颗萌芽的爱的种子，在每个日夜都会生长。

实际上，小慧并不喜欢太热闹的场合，别人的热闹却凄凉了自己的心境，别人的团圆，却成了自己的奢望，就连那一年一度，顶热闹的新年庙会，她也从未参与过。

可是这一次不知怎的，什么欲望驱使着她想来到庙会逛一逛。平日里的巩县的夜晚虽不是那么黑漆漆而萧瑟但总有那么一丝寂寥的意味。所以一般人也不是特别想要出门可是庙会时的夜晚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光景。

无数个各色的灯笼点亮了街巷，又像天上的繁星一样，大放光彩。酒旗飘扬着，招摇的散发着浓郁的酒香，里面传出一阵阵欢笑声。还有那街头的艺人从嘴里喷出的火苗，吸引着大批拍手叫好的百姓。还有那各样形状的花灯，活灵活现到让人忍不住爱抚两下。

小慧就这样漫无目的走着，见过那粼粼而来的车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满足惬意的笑脸。“阿娘，这个花灯真好看”身旁路过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头上扎着毛茸茸的红色绣球，两个辫子挂在肩膀上，笑的仿佛那盛开的花一样灿烂。旁边她的母亲拉着她的手，面容温和，父亲则是温柔的摸了摸小孩子的脑袋。

小慧望着这个景象看呆了，从那孩子清澈的瞳孔中，她好像看见了自己，看见了些往事。

小时候的小慧，最期盼的就是和阿爹阿娘一起逛庙会，因为只有那个时候父亲会放心繁忙的公文好好的陪着她玩，母亲也会紧紧拉着她的手，可眼神里却是水一样的温柔。她也会向他们撒娇要买东西 ……尘封已久的记忆，如洪水般滚滚袭来，遥远而美好的让小慧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发生过，她痴痴的望着那一家人远去的背影，笑了。

一转头她就瞧见了朝着自己跑来的杨再兴，或许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不期而遇。

杨再兴也从没有逛过庙会，因为没机会也没有这个心情。可是他听手底下的兄弟们说庙会有很多的小玩意，热闹有趣 ……哪哪都是好的。他就动了念头，想去找小慧，可是心中却多了些怯懦，便恹恹的一个人出来散散心，顺便买些小东西送给小慧也是好的。可却不曾在人群中望见了一个人痴痴发呆的小慧，心中的火苗一下子又被点起来了。

小慧见到了杨再兴，那沉下来的心，才慢慢找到了栖息之地。

“小慧，你怎么在这”杨再兴跑过来，掩饰不住的激动与欣喜。

“我出来逛逛，很久都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了，你呢？？”

“我也是”杨再兴有很多话想说，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

小慧先开了口：

“我上次逛庙会好像还是和阿爹阿娘一起来的，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了……”语气中带着些无可奈何。街边的花灯的柔光，晕染这小慧的脸庞，增添了几分忧郁的神色。

“别这么难受了，不是还有我陪你吗”话一出杨再兴便后悔了，不知道以后会怎样，竟然随便许了承诺，若是因为自己耽误了小慧 ……想了想便是一丝叹息。

小慧没看出杨再兴的神色，还沉浸在杨再兴的话中，是啊，至少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