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肩膀递着肩膀，双手交握，站在截然不同的背景前面，一个是沙滩与星空，一个是泥土与草根。拼接的生硬又冷漠，连接头部的位置，露出空洞的白色。
相片下方，一个玩偶而已。
房子很空，只有茶几和水杯。
房子很大，电视里有沿着哑剧的小丑。
房子很冷，空调运转的轰响混合着白烟。
房子里面坐着的，只有一个头痛的年轻人，在一旁暗自神伤。
【......】
“你说，我们的同类会是什么样？他们能在人群中认出我们的样子吗？”是大哥在问。房顶的星星也在闪，离他们好近好近。
“亲爱的，你学会笑笑好吗？面无表情的样子，真的很恐怖呢……”是旁人在哀求，温柔的脸颜上终于露出空洞。
“果然是个怪物，连反抗都学不会。”自认正常的同学，在拉扯，在讥笑，用孤立来宣泄恐惧。
“不用担心，我在你旁边。”那个人在微笑。鼻血往下流淌，额头是肿青的伤疤，眼角是破一个口子，却还是兀自伸出一只带着针头的手。
......
“嘶——！”手还没有碰到，抓到的是一个烧着火的刀刃。“哈哈哈哈哈哈哈，傻瓜————触碰星星哪有这么容易？！”
声音变了调子，刻意掩饰着悲伤。
“他没用了，丢掉。”白衣褂子，实验报告。眼睛里面是黑色的，透过去看到自己的眼睛不再清澈。灰蓝灰蓝，大哥果然不会再喜欢了吧，刀割得太用力，筋断了吧？
【……】
曾经是个有个少年的。满身都是导管输送着药物和营养，皮肤表面是各种注射的孔洞和刀割的裂口。轻轻一动，好不容易被吊住的生命就会破碎似的。
唯有一双紫色眼睛，如星光璀璨，如水晶坚硬，闪烁着流光，丝毫不见病弱。天生带着桀骜与俯视者般的不羁，血中带笑，似一朵独开于山顶的罂粟，常有浅笑。
“卡米尔。”
挣脱不动的是铁环与线。脖子上贴着监测心率的芯片，竟然是被保护生命的特权。看不到黑发下的眼睛，营养不良的蓝色在阴影中闪烁看不见的光，无法反抗的悲哀。
被抽去血液是极痛苦的。
好多人按住身体，被扼住喉咙，堵住从嘴巴里溢出的哀嚎。意识又是那么清醒，清醒到，感觉生命一点点被抽走的空洞。清楚地，感觉到不属于自己的营养液被迫输入的排斥感。
又清楚的，暗自庆幸，大哥又可以坚持几天了。
病态又卑微，骨子里就逃不开那个人。
一地的血与玻璃，眼前的人强撑着身体，赤脚踩在玻璃碎渣上。一步不停，一眼不眨，针头被拔除的地方是漂亮的红色。
“和大哥很配。”，脑海里闪烁出荒唐的念头，意识终于飘出头脑“又看不到了……”
【……】
“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同类呢？”雷狮永远带着笑。漫不经心地吹散地上蒲公英白色的绒毛，绒毛飘到他睫毛上，粘在他的伤口里。
小小的花朵，刺得极深。
“蒲公英花环怎么样？给你做一个好了？”又轻易带过这个话题，生硬地堵住卡米尔刚要张开的嘴。
“可是大哥，风一吹，花就都飞走了……”
雷狮分明清楚的很。
一个只剩枯干的花环。
“我会好的，那时候我们就出去。浪迹天涯，在生命的最后，死在一座高山上，就我们俩。”
怎么可以这样明亮，紫色闪着兴奋与快乐，流光溢彩，在被刀刃割开伤口的时候。
卡米尔只是专注的看着，专注的看着带笑的眼睛。默默抓紧一只手，又将头抵在雷狮肩膀，想要减轻他的痛苦。
给予他无声的回答“我真希望，可以看到日出。”
心有灵犀
“轰————”终于爆炸了……
试管，导线，营养液；蓝色，白色，还有红……
撒花一样，挤满整个空间。碎片划过兄弟俩的脸，划过牵在一起的双手，蓝色的眼睛里充满震惊，又终于有了活力。现在前面的兄长，终于真正扯出了埋在身体深处的扎着的针，嘶哑着“看吧！卡米尔，日出啊！”
【……】
“那真的是很不错的风景，对吧？大哥。”
蓝色成长为坚冰，少年还是那个少年。
坐在白色的凳子上，心口处是空洞乌黑。
紫色还是紫色，只是流光不再溢转。
嘴角仍然带笑，偶有蝴蝶飞进，停留在长长的睫毛。
低垂的眼角，被轻轻拭去，像在亲吻留在那处的眼泪。
温情里面，有被无视的腐臭。
“大哥，日出。”
「我把你丢在这里，你就要自己学会生存，知道了吗？」
曾经说过会在身边的大哥，在百般无奈之下，终于放开了双手。闭上他世间绝美的，紫色水晶般的眼睛，把他遗留在世上，如此狠心。
「我们还没一起照过相吧？真是遗憾，你现在唯一的念想都要被我拿走了，还活得下去吗」
“不会的，大哥，我会把您拼接完整，让您看我过完一生，在这之后，我会来陪您的。”
「把自己死去的大哥强行留在身边，任其尸体腐烂也不要我入土为安，真是任性啊，卡米尔。」
“大哥就算烂掉了，也是发着光的，不信你看——”
指向心口处的一片空洞，乌黑乌黑，却硬要说它发着光。
呵，卡米尔啊。
「爆炸的時候，你會看到巨大的火光，印在上面的，是你愛人的臉顏，漫天都是金色的，像一場盛大的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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