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体》灿白 by陈旧林
星际科幻 元年2060 宇宙AU
C1
“你怎么还没学会游泳？明明那么简单的事。”
赛博星系里，以曲速五级速度行驶围绕星系绕圈的国际巡航星舰上，指挥官的最佳搭档金钟仁执行长站着看长屏幕上投影的信息慢悠悠地对边伯贤开口。
“那也得等我有假呀！执行长，我上一次在亚希里沙滩上喝下午茶都是半年前的事了，你真的不心疼心疼我嘛。”
边伯贤趴在不远处的长圆桌上敲手指玩，他为自己的悲惨工作生活叹了一口气。
长屏幕上投影着半年来巡航舰望远接收器收到的粒子发射信息，这些信息大多杂而乱，有些发射点竟来自于几百光年外的星球，多数是无关重要，毫无意义的，巡航舰替他们做了系统处理，留下了有待商榷的信息，此时执行长就在看着被筛选下来的信息和边伯贤说着话，聊他那烂到爆的游泳技术，以打发无聊的下午时光。
元时周六下午四点，距离边伯贤下班还有两个小时，他等待着吴世勋和他一起坐小星艇回亚坦星球，回他们这些人在赛博星系里唯一的家。
“你想休假？这事得问度指挥官，不过他也不会应准的，你比谁都清楚。”
巡航舰依旧不快不慢地行驶着，在这片无垠的太空里友好地与行星擦肩而过，小石粒在距离巡航舰一公里外被推进器外赤红的火舌燃烧。
边伯贤不再趴在桌上，坐了起来，透过舰身的透明防护观赏窗，他可以看见一光年外的人造红星闪烁的光芒，光芒像一段生命那般明媚，此时这光芒照在巡航舰上，让它看起来像一颗光滑的黑色圆形体。
“度指挥官要记仇到多久呀，都说了当时的我没有意识了控制不了共生体嘛，我的金鱼吐泡泡又不是我要求的！”
“你还真好意思失忆，你昏迷的那一个月里共生体简直就跟个朋克乐队主唱一样，暴躁得不得了，吐出的泡泡差点压死度指挥官！他没把你扔到太空里憋死你都算心好了。真后悔当时没留下点材料研究，你那坚硬的泡泡简直可以当巡航舰的装甲护盾，还是没有重量的那种。”
执行长的吐槽直戳戳往边伯贤心口上扎，他望着红星，撅着嘴，不满极了。
两年前自己因出意外飘到了赛博星系里，共生体吐出的巨大泡泡保护着他无尽地围绕亚坦星球轨道徘徊，还好当时在巡航舰上执行任务的度指挥官发现了他，用巡航艇底部的机械远程臂抓住他拽了回来。
据后来度指挥官的话说，边伯贤飘在太空里就像一颗小米粒飘在了白色浴缸里一样无助，肉眼当然不可视，是巡航舰的扫描系统发现了他，并且通知了度指挥官。
边伯贤虽然被救回来，却实实在在昏迷了一个月，在他昏迷的一个月里，他脖子上的共生体可谓是喧嚣暴躁极了，不停地变大又变小，吐泡泡又吸泡泡，搞得当时巡航舰内一片混乱。
“真的，这些年你真该再试着召唤共生体出来，而不是让它只当个纹身停在你的脖子上供人想起两年前的混乱场景，你的共生体当时像个暴君，毁了璟秀不少珍贵的仪器，你才上了两年班，要我说，你在巡航舰上全年无休呆一辈子都赔不上损坏的仪器。”
“我真的好惨…呜呜，执行长你又在笑话我了，我的链接人早就死掉了好不好！共生体没办法显示的，我最近打算去注销了，然后和…和吴世勋链接。”
说到这话，边伯贤脸上竟然露出一份娇羞，他的脸蛋上染上一层绯红，看起来真是可爱。
共生体链接的两方如果其中一人死亡的话，共生体将不再运行它的作用——保护链接人，链接二者的精神。
边伯贤知道，自己的链接人在那颗已经消亡的星球上，那颗名为chanbaek的星球上死亡了。
两年前CB星球因一场战乱而成了时代的尘埃，当时的阿尔法星系和贝塔星系里的掌控者正在打斗，一颗不大不小的粒子发射球波及到了旁边的视星系，诚然，视星系里的行星也遭了殃，那颗CB行星也是受害者，星球上的两百万人和三千万动物在一分钟内死亡。
起初，发射球带来了生物无法承受的压力，星球上的生物因挤压而死，随后房屋开始倒塌，在最后的三十秒里，发射球带来了热度，星球上的所有水都蒸发了，从前一望无际美丽的海面一瞬灰飞烟灭，所有人都异常惨痛地死亡了。
毕竟一颗渺小的星球消亡在战争中，就像雨夹雪在空中快速滑落那般简单。
那是他的故乡，边伯贤的故乡星球，chanbaek故乡星球，他永远也回不去的故乡。
对星球来说，这是个灾难，这场灾难应当记录成他们的历史。
对星系来说——甚至宇宙，这件事情不足为道，宇宙里有太多生命了，他们的死亡那样轻，轻得像一片浮在太空里还没来得及被回收的羽毛，轻得像当时巨大温柔且坚硬包裹着边伯贤的共生体金鱼气泡。
边伯贤离cb星球太远了——超过了三个星系距离，他被救到了赛博星系里的亚坦星球，这里是他的新家。他的共生体与链接人距离也太远了，所以共生体开始侵蚀他的部分记忆，并且有与日俱增的景象，这种情况需要注销掉共生体才能缓解，当然，失去的记忆也会永久消失。
最近边伯贤就在考虑，什么时候去注销，毕竟，他留着没用的共生体在脖子上不会给他带来任何除观赏性外的好处。
“吴世勋？成天研究人工智能的吴世勋？他看得上你么？”执行长金钟仁享受挤兑边伯贤的感觉，谁叫边伯贤当年的共生体把他们折腾得那么惨！
“你管不着，等这次回了亚坦，我一定要在家里好好睡上一天，哪里也不去，勘测任务真是累死我啦。”边伯贤不再观看红星，那光芒亮得他眼睛痛。
“你明天能不能回到亚坦还是个问题，最近收到了很多不明粒子信息，巡航舰还在不停收集，没空送你到赛博星系空间转站坐小星艇回家。”
“什么？不送我？那怎么能行，那吴世勋呢？总不可能也不送他去吧，我到时候占个位置还不行吗？！他可是长官耶！”边伯贤听了这话情绪激昂，他已经大半年没回亚坦了，他还等着穿帅气泳裤瘫在亚希里海滩上晒日光呢！
“那又怎么样，他还不是得替各星系跑腿送东西，再说了，人家就算要回去，怎么会捎上你，他爱人工智能比爱你多得多，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你这是嫉妒我和帅哥谈恋爱！”
“我用得着嫉妒你？别忘了，我和璟秀的共生体是书，我有个什么念想他半秒都不用就能知道，我嫉妒你干什么？”金钟仁刚说完这些话，指挥官度璟秀踏着黑色长筒靴进来了，他穿着一身蓝黑色的舰长军装制服，在他的领口，有金钟仁小心翼翼绣的合欢花，这种花在亚坦星球上随处可见，但金钟仁还挺喜欢的，干脆给都璟秀指挥官的每件衣服领口上绣上，好玩似的彰显自己领地。
“什么共生体？我们的书么？”他手里拿着一个PADD，在上面密密麻麻标着二进制数字和坐标。
“嗯，伯贤说他想休假。”金钟仁出卖了边伯贤，得到对方的一个皱眉委屈表情。
“指挥官，我真的不可以休假嘛？我好累噢，我清理了半年的赛博星系垃圾！可累死我了！”
边伯贤耍赖上去拉指挥官的手，赖皮地撒着娇，对于撒娇这种事他总是熟门熟路，金钟仁不止一次地对他说过要把学撒娇的本领拿来学开探索号，不能老是让吴世勋带他开，可他没有一次听进去，他每次都会狡辩说：我只是个勘测士官，探索号明明全自动！我干嘛还费那个脑子学呀！
“你什么时候把我损坏仪器的钱还上什么时候就可以休假。”指挥官目不转睛仍看着手中的数据，最近的捕捉的几股粒子信息让他头疼不已。
金钟仁走到他旁边，朝他的脸颊覆了一个吻。
“那我得打一辈子工了岂不是！”边伯贤哀嚎。
“不准确，估计一辈子都还不上，我的仪器价值在国际班上是最高级别，哪想到竟然被你的气泡给冲烂了零件…不过就算零件，你也需要全年无休做勘测和清扫垃圾任务才能补偿一分，具体的时间你去让吴世勋的AI计算吧，他数学系统跟巡航舰的数学系统相差无几。”指挥官平淡的回答，边伯贤简直难过地想要以头抢地。
看来当年昏睡的一个月里，共生体吐出的气泡真的把指挥官气惨了！
边伯贤其实自己也不太记得，因为他离CB星球太远了，共生体无法再次链接，而他的链接人也死了，所以共生体在慢慢侵蚀记忆，关于过去，关于故乡，他能想起的画面所剩无几。
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和他的链接人在海滩上兜着游泳圈学游泳，那画面异常诙谐，他扑腾着双手狂喊：“我不行啦我要被冲走啦！快停下！为什么不让共生体载着我！有没有一点做金鱼的觉悟呀！”
他当时清醒过后尝试过让指挥官恢复自己记忆，那时候他还是能回想起一些画面的，比如，火，他记得火。
当时金钟仁还开玩笑说：难道你在CB星球上遭遇了火灾？但你身上一点伤也没有啊。
他不知作什么解释，随时时日增加，他关于故乡的事就记起得更少了。
而指挥官也无法恢复他的记忆。
这事情也就慢慢搁置，可就算过了两年，指挥官也会拿这事来搪塞边伯贤的休假请求！真是个记仇的舰长！
“好嘛，那我不休假了，我放弃。”
“伯贤，正好你有空，你今晚准备一下明天去查看这几波粒子，最近频繁收到信息，是从阿尔法星系和贝塔星系周边截获来的，辨别系统破译不出来，你开探索号去勘测一下。”
指挥官边说着边把手中的PADD递给懊恼的边伯贤，巡航舰留下的这些粒子信息，巡航舰翻译不出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信息来自阿尔法星系和贝塔星系周围。
对着这些信息，高冷的指挥官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些专注的神情。
“哈？本来就没有假了，我还要加班，指挥官你这样太不人道了，我抗议！”
“你的抗议和你的小肚子一样没用又可爱，拿着，自己看一下，明天出发，这样吧，等你勘测回来我给你放三小时的假，你可以选择在巡航舰的游泳池里玩一会儿，我够好了吧？”
指挥官说完这些话和金钟仁对视一秒，两人不约而同露出微笑，边伯贤知道，他俩又在用共生体精神交流了，可恶的指挥官与执行长夫夫！
“那个小游泳池？哼，连我一半的腿长都搁置不下…好吧…我要四个小时！游泳太难了。”看着指挥官越来越黑的脸色，边伯贤小了声音。
“没问题，顺便，你去之前把途径星轨上的大型垃圾清理一下，巡航舰最近收到了很多投诉，虽然你只负责赛博星系，但毕竟我们是国际部的，这次正好你去，我就不用再派人手了。”
不仅要加班，还要清扫太空垃圾，边伯贤内心几度崩溃，敢怒不敢言。
“我都没有出过这么远的任务，探索号能完成航行吗？”他对自己的技术毫无把握。
“早让你认真学习开星艇，现在知道怕了，放心，探索号可以全权自行驾驶的，你只需要完成自己的工作，收集粒子信息，尝试交流，再通过中央传输系统给我们就行了，沟通过后的信息，一定会比第一轮收集到的信息有用得多。”指挥官气定神闲地交代着边伯贤，他知道，边伯贤可以胜任这个任务。
“好吧…等我回来你要给我钱，我需要去注销共生体，我好渴望新的共生体呀！我都快忘了共生反应了。”
边伯贤说着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共生印记，那是一群白红相间的小型金鱼，边伯贤觉得它们很漂亮，但很可惜，共生体不再实体显示，不再雀跃跳出来和他玩耍，这是个遗憾。
他忘记了金鱼出现共生反应时围绕在他身边时的场景了，那很美，共生体实体显示时可选择变大或变小，无论哪种体态，闪耀的弧光都会缠在他脸颊旁、他的身边，那是在故乡上，只有和他的链接人呆在一起时共生体才会出现的反应，只有那样共生体才可以托着他在海上翻浪。
边伯贤拿着PADD，准备回舰身里他专属的休息舱研究资料了，当他走了几步时，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还在亲昵聊天的指挥官和执行长二人。
“阿尔法星系和贝塔星系的话…不就离我的故乡视星系很近吗？”
（作者有话说：
PADD：一个移动计算终端，其特征是光滑而扁平的触控界面，大家就想成进阶版ipad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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