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今天是周末，许嘉言从学校出来，随便上了一辆公交车。

“下一站是怀鹅路，请要下车的乘客准备从后门下车。”

公交车从市郊区出发，绕了小半个圈缓缓拐进那条街，街道虽然四通八达，行人却很稀疏，只是偶尔能看到几个。公交车内的语音播报员将这行字念得字正腔圆，这跟平常念的普通话还不一样，听上去像机器仿声，连尾音上调的幅度都显得刻意。

许嘉言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扭头望了眼窗外。虽然已是夏未，天气却依旧显得闷热，一家茶馆外面坐着好几个老大爷，手持一柄蒲扇，就那么不紧不慢的扇着。

手机的那头依旧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在许嘉言心里起不到丝毫的波澜。

“去了新学校，有没有感到陌生感？现在熟悉环境了吗？”

“课程怎么样？老师们讲的清楚吗？能跟得上进度吗？”

“学习也不要太刻苦了，要知道劳逸结合……”

“这周末放假，要来和妈妈住两天吗？小辉也很想你了，我让你王叔叔去接你……”

“不用了，”许嘉言突然开口道，似乎是怕对面听不清楚，马上又加重了声音重复了一遍，“不用了。”

“小言，”对面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听起来似乎还带着点颤音，“我知道你还在怨妈妈，可当时那种情况，真的是……妈妈是真的没办法了……”

“行了，”公交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的瞬间，一股热浪夹着燥热的风从门口扑进来。许嘉言起身下车：“没有怨你。我和姥姥住真的过得挺好，新学校也很不错，你以后也不用经常打电话，自己照顾好自己。”

“小言……”

“好了，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先挂了。”没等对方回复，许嘉言直接伸手挂断了电话。

下了车，许嘉言才回过神发现自己自己可能坐错了车。

面前是不熟悉却和姥姥家那条小巷有异曲同工之处的巷弄，很老式的建筑，哪怕每年都新刷墙皮，也依旧盖不住内里惨败老旧的纹路，道路两旁的梧桐树枝叶挤在一起，热烈的蝉鸣跟着枝叶一起笼罩着整条街道。

跟着导航找路的时候，许嘉言接到了外婆电话，说客厅的灯泡坏了，要买个新的。

这条路的楼都是旧楼，底层店面的招牌也灰扑扑的。拐了个弯，许嘉言看到了一家亮着灯的五金店。

这家店里光线昏暗，估计换个招牌也能当场冒充古董世家，一群不良少年正在抽烟，听到门口风铃响后，齐刷刷猛回头。

许嘉言目不斜视走到柜台，并没有给杀马特一丝眼神：“一个E27的灯泡。”见旁边有冷柜，她开门拿了罐冰可乐，“钱一起付。”

那些小混混们也没搭理她，继续围在一起商量要怎么“给盛骄一点教训”，并且对谁拿麻绳、谁套麻袋、谁打闷棍、谁敲诈勒索等一系列非法步骤进行了详细分工，全然不顾现场还有正在购物的无辜群众。许嘉言扫码付完款，出门时经过他们听到“盛骄”两个字眼神微动，转身出门直接拨打了110：“喂，这里是怀鹅路六巷三排一家五金店门口，这里有人正在谋划犯罪，企图敲诈勒索中学生……”

话未说完，许嘉言迎面走来的一个杀马特一边企图夺她的手机，一边冲着后方五金店的人大喊道：“这娘们他妈的报警了。”

“艹，”五金店里的杀马特一拥而出，为首的那个看着许嘉言恶狠狠地道，“臭婊子，竟然敢报警，今天连着你一块收拾。”

“别呀，老大，这娘们长的还挺好看，”杀马特中的一人一脸邪笑，“你要是愿意让哥几个摸摸，我们老大一高兴，说不定就放你走了。怎么样，啊？”

许嘉言面色一冷，正欲动手，却听见自己后方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怎么？你们这群二中的残渣，如今是打算一群人围攻一个小姑娘嘛，可真是越活越过去了啊。”

“盛骄！”四五个小混混拎着棒球棍绕道盛骄的后方，算是在这条小路里围住了他俩，为首的寸头盛骄认识，不久前才见过，二中的。盛骄早听过二中这帮人，但一直没真碰上过。直到上个星期，这群混蛋胆大妄为到在巷子里堵一个人放学的小姑娘，嬉皮笑脸地开黄腔，正巧叫翘课回家打游戏的盛骄撞了个正着。小姑娘吓坏了，哭得不行，再看一场打架也不合适。于是盛骄把人拦下来送到了人多的地方，没动手，顺口礼貌地“祝福”了他几句。本来也才十六七岁的年纪，出来随便吓唬吓唬人，柿子专挑软的捏，碰到个看起来比他们还硬的，反倒不敢嚣张了。如今集了几个人起来，看样子是硬气的些，想为之前丢脸的事来找场子。

“盛骄，今天我就告诉你，这地盘上还轮不到你做主。都给我打。”

这群混混们本来就没有1V1的道德，直接一拥而上，狭窄的小路里乱成一团。盛骄打架是把好手，单挑这些人渣倒也不是不行，对面带了武器，他顶多再挂些彩，但……他现在身边还有一个娇贵的市第一，这就有麻烦了。盛骄这边接过了一只狠狠冲他打过来的棒球棍，整个虎口震得麻热，他反手抢下以后，用棒球棍砸中几人手腕，退后一步，直接退到许嘉言身边，冲她说：“你先走。”

话音刚落，许嘉言从地上捡起一根棒球棍，掂都没掂一下直接就往身边来者棒球棍上打，干净利落，力大到那人的棒球棍直接脱手掉在地上。盛骄都愣了一下，一边打，他一边拿余光瞥许嘉言，发现这人比他想象中的厉害多了，出手既狠又利落，和盛骄平时认识那些小姑娘一点都不一样，打哪儿哪儿遭殃。

本来以为是个对三，没想到是个王炸。

在盛骄看许嘉言的空档，寸头浑水摸鱼狠踹了盛骄一脚，盛骄猝不及防，原地一个趔趄。再看向许嘉言时，却发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只棒球棍被扔了过来，方向正冲着许嘉言。

盛骄一把将许嘉言撇在自己身后的位置，另一只手抬高，条件反射般快速挡在眼前。棒球棍带着些风声砸到了盛骄的小臂上。

嘭！

盛骄动也没动，皱着眉硬生生扛下了。随后他一脚把正欲爬起的寸头踹回了地上，抬腿往他侧脸靠近下颌骨的位置踩。棒球棍在手心里抡了一圈，极快地砸中旁边一人的肩胛骨，小巷里又是一声嚎叫。

这时候，盛骄隐约听到警车声，紧接着他看到路口处，五六个全副武装的警察从车上一个接一个下来，指着前面喊：“蹲下！抱头！不许动！聚众斗殴！胆子很肥啊，啊！”

盛骄将棒球棍扔在地上，刚准备溜走，却发现自己眼前一片模糊，脑子也开始晕乎。

昏迷前，他好像听到了一个警察的喊声：“快！有两个人昏迷了，赶紧送医院，其他人给我全部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