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海辛喜欢看王尔德的书,会给她吟诗,教她念书。无法想象所谓的“北美恶魔”居然对于爱情情有独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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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的本质是不确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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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沉溺在范海辛对她说这句话时的眼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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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范海辛隐退,把财产交给了貂蝉,他们之间的身份变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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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回过神来,看向范海辛:“因为骄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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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你面前毫无骄傲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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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你也爱我的时候,那句话才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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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勉强又笑了:“老恶魔,别让我等太久。”
8.
韩信走进了貂蝉的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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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教会就要失败了,他要告诉貂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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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别墅里只有一片血腥,好像耀眼的罂粟生长在黑暗之中,红与黑一直是最恰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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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在嗑.药,沉迷于玛丽简的烟雾之中,好像来到了天堂,爱神的国度,波德莱尔的诗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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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苍白的身躯上刻满了红青蓝紫的颜色——乌青,还有她手上那一条新鲜的红色,好像蟒蛇在慢慢蠕动蜿蜒,勾勒出诡异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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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止不住的流,他皱着眉。用丝巾轻轻绑住她的手腕,用清水冲洗干净了她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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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貂蝉忽然抱住了他,很轻很轻,体重好像纸片一样,过分的易逝。好像蝴蝶一样,美丽、苍白、脆弱、无力:“抱歉,一会儿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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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张口,受惊的气流微微吐出,但什么都没有说,两只手最终在她的蝴蝶骨抚摸了一下。她过于瘦弱的身躯,就像一滩泥一样,塌在了韩信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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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海辛死了。”她的声音很沙哑,很小,却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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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海辛?那个“北美恶魔”吗?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今后也不会去问。她也是孤单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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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会有人在午夜给她吟诗,教她写字。在她难过时逗她开心,把她想要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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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不到只爱一个人,所以范海辛从来不过问她的私生活。只是在她精疲力劲时为她煲汤、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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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不说那三个字。不是因为骄傲,貂蝉在他死的那一刻明白了,而是因为太爱了,爱到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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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海辛为什么把财产交给她?她猜过无数个可能:重病,隐退,被迫……之后才发现重病是真的,财产给她却是因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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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被她嘲讽过无数次可笑的罪恶的无用的爱!她鄙夷的东西最后成就了她!多么好笑啊,那就让世人笑得再开心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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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受到自己的意识渐渐飘散。“北美小恶魔”因为嗑.药而死,多么令人笑掉大牙的标题!不过没关系,既然死了,丢不丢人的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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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绝对不会哭出来,只会后悔要是她当初饿死在加州街头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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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让她等太久了。
9.
貂蝉醒来,看见韩信在为那把银色的贝雷塔装弹,动作轻柔,好像在摩挲恋人的脸。一旁的罗宋汤发出热气,与窗前的男人构成一道美丽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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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忍不住笑了,弄的床铺微微下陷,枕头上又添了些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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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韩信对貂蝉说道,头也不曾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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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貂蝉轻轻回答,端详着自己手腕上被包扎好的伤口,包扎的有点丑,为什么不能打个蝴蝶结?她暗自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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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怎么死的。”韩信犹豫了半晌,还是问了这个问题。放下手枪,拿起了一边的来福枪,检查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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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家伙儿是专门收藏枪的吗?貂蝉勾起嘴角,短暂的一瞬。然后不是很稳当的起身拉上窗帘——阳光太刺眼了,以至于让她忘记了自己只是一头来自深海的鲨鱼,丑陋骇人,很美好,不是吗?但阳光是致命的,迷恋它会让鲨鱼搁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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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死。”她简短的回答,从韩信腰间精准地拿出打火机,然后点燃了大卫杜夫的女士烟,该.死的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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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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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症。”貂蝉抢先一步回答,烦躁地揉乱头发,然后补充道,“早就有了,只是我从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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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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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貂蝉已经相处两年,发现她并没有表面上那么不堪。她有感情的,比如范海辛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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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发了会儿呆,然后单手捡起了脚边的里拉琴,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褪去了戾气,五官好像是用大理石雕刻的希腊神像。逆着光影,指下流泻出美丽的音符,虽然只是简单的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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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世界上他已经没有牵挂了,那么为什么要帮助貂蝉呢?他很想告诉貂蝉,可笑的爱成就了她本身,或许还不止一次。貂蝉像极了他姐姐,但是不可以这样——他和范海辛爱的或许都不是貂蝉,而是飘逝已就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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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吐出口腔里缭绕的烟雾,静静望着韩信,一动不动,喉咙中有一种无比干涩的感觉:“你知道我在利用你?”她明明在问问题,却又不带过多的疑问。原本的貂蝉绝对不会说这种话,明明都是自愿的,又怎么能叫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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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会变的,就像斯嘉丽长大了,因为她看清了艾希礼的软弱,以及瑞德离开背后的痛苦。伊丽莎白是偏见的,达西是傲慢的,然而当傲慢与上偏见结果就不同了。然而有些人注定没有结果,比如苔丝永远等不到克莱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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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甘情愿的怎么能叫利用。”韩信不满的挑眉,夺过貂蝉的香烟,自己抽了起来,却被烟雾狠狠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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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在变成原本的她自己,他们越来越像彼此,宛如两条相交的线,越来越接近,然后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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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斯嘉丽不会在意明天,她只期盼着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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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比较适合抽圣罗兰。”貂蝉拿回香烟,把烟蒂狠狠的按在里拉琴上熄灭。纤细的手指挑起韩信的下巴,逼迫对方只能直视她,“不要把我当成你姐姐。我永远不会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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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永远不会是范海辛。”韩信不甘示弱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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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在一起可能意味着爱情,也可能意味着他们能在一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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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和韩信处在微妙的两点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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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最终会分开,貂蝉从最开始就明白,她没有办法只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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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寿命正好是一个世纪,从我们现在的时间看,一个世纪可以经过两场世界大战,足以让老牌帝国逐渐衰弱,资本主义崛起,这么长而丰富的一段时间,怎么能只守着一个人过一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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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这一点不确定,浪漫才更加美好。但同时如同王尔德本人所说“爱上男人或者女人,结局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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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结局一样为什么不多爱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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嗑.药、走.私都是危险的,可你没有办法否认嗑.药带来的快感和走.私带来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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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理可证,所谓爱情,危险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