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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伊尔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来，呆愣着杵在一边，不知道该干什么。

未及片刻，诺伊尔感到身后突然卷起一阵劲风，大脑里片刻的空白让他暂时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想到自己要躲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一双胳膊牢牢的锁住了。

然后他听见了有人在他耳边轻声说话，像是安慰，又带着一丝掺了哭腔的哀求。

“我们回去吧……”诺伊尔能听的清楚那是格莱奥的声音，对方像是拼了命的压住了声音，轻的几乎让人分辨不出“别难过……我们走吧……不要……不要再呆在这了好吗……”

诺伊尔没有难过。

他想说自己没有难过。

他知道自己不会难过。

但是胸腔中那个跳动的东西，从那天起，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

“我还是不能睁眼吗？”诺伊尔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同时又把身子往下又勾了几分。

真的不知道格莱奥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想让他看的话他不看就是了，实在不行拿块黑布蒙着也好啊，干嘛非得用手遮着？

他要拼命地抬手踮脚，自己还得配合的勾着腰，弄得两方都不好受。

“再等会儿吧。”格莱奥另一只手紧紧的搂着诺伊尔的胳膊，光明正大的开始撒起无赖来“真的，你再等等，马上就到了。”

诺伊尔笑了笑，不予置评。

其实他一点也没有着急，刚才的话只是根据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分析出来的话。

不为什么，当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只是不想让这个小家伙对着一个心脏不会为任何人跳动的死士浪费太多，只是总想着，能多给他一点，就多给一点吧。

至少不要让自己欠他太多。

诺伊尔这样想着。

“好了，我们到了！”温暖的手掌从眼睛上移开，半张沾着些湿汗的脸被冷风一吹冻得凉飓飓的。

诺伊尔猛的睁开眼睛，红琉璃色的眼睛被强光刺激的眯了一下，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簇散着彩光的光束随着一声长啸瞬间冲天而起，贯彻天地。

升到空中在半黑的天空上炸开了一朵带着碎星光芒的火花，在那一瞬间，斑斓着七彩的光芒开满了天空，似是七月之时开出的那一抹奇观，壮丽而耀眼，不是银河流光，却更胜满天繁星。

诺伊尔看呆了。

突然就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给点反应啊！”艾辛格扯着黑色的围巾从旁边慢悠慢悠晃过来，拉着伊兰迪在诺伊尔的身边站定，声音听起来欢快了不少。

看样子是诺伊尔那张常年扑克牌脸现在脸上的惊诧取悦了他：“小矮子准备了好久的。”话音未落就听见对面吼了一声：“你说谁是小矮子？！”

“说你啊！说的就是你！”

“好了好了，别吵了。”诺伊尔很快调整了过来，有些哭笑不得的拍了拍格莱奥凑到手边的脑袋，却看见他直接就着自己的手转着脑袋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自己。

诺伊尔有些不明所以，愣了一会才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笑了笑，摸了摸格莱奥的发顶：“谢谢，谢谢你，谢谢你们。”

“我很喜欢。”

诺伊尔的声音很小，小到让人感觉只要风大一点，就会被吹散到不知何处，但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

烟花还在放，满天满眼都映满了一片亮晶晶的碎片，格莱奥抬起头，一双眼睛也和那片星空一样，亮晶晶的，就好像是盛满了一夜的繁星。

——

伟大的造物主啊，我愿意以我的一切起誓，只愿时光流转，一切都停在这一刻，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那该多好啊。

——

那该多好啊。

诺伊尔猝然睁眼，巨大的能量风暴已经裹着黑色的飓风冲到了面前，强大的元素力量失控着增幅，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撕裂。

眼前的一切好像是被按下了无限的减速，他甚至能看到被放慢的黑色的元素裹带着一丝一丝缓缓流转的狂暴力量，一点一点的向他逼近。

他没有反击。

他强行压下了手里亮起的元素球，就像当年他刚刚复苏时的那片刻的蓄势待发。

不同的是，彼时他为的是自保，而此时，他为的是守护。

一生中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从眼前飞速的闪过，喜怒哀乐在他眼里渐渐的褪成无色，最后的意识停留在了那张浅咖色的笑脸上。

那真是张天真的脸啊，让人衷心的想要沉溺懒怠在这点飘着一层阳光的甜味里。

可惜，没可能了啊……

诺伊尔平静的重新闭上了眼，耳边的轰鸣声，凯兮的惊叫声，伊兰迪绝望的吼声，在那一瞬变成了一片令人心悸安静，间全都消匿在了耳边，变成了一片令人心悸安静。

他能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变得空了，干干净净的，在一片能溺死人的安静中，他好像听见了，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啪嗒”的一声。

断开了。

诺伊尔呼吸一滞，一片空白的大脑中突然风卷残云一般的被一股极其强烈的感情贯穿。

心里像是突然被一段巨大的洪流瞬间填满，情绪浓烈的几乎要撑爆他的胸膛，剧烈的疼痛感勒得他快要窒息。

悲伤，欣喜，绝望，愤怒，快乐，恐惧

好像是他从被创造出来到如今为止所欠缺的感情全都在这顷刻之间，全部都还给他了一样。

眼前的一幕幕瞬间变得明晰鲜活了起来，碎片式的回忆一下子就全都拼好了，一幕幕里都有那抹明亮在他生命中的色彩。

诺伊尔恍惚的伸出手，触碰了一下。

身边的景象慢慢的碎裂模糊，像是多维的方块一样慢慢的拆组，又慢慢的拼接，最后停在了一片无声的雨天，被磨损的记忆里只能看到一片老电影一样的黑白。

那是一条无人问津的小巷，整个画面都静默的像是旧时老旧的默片。

诺伊尔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他刚才的处境，巡着模糊不清的记忆在四通八达的小巷中穿梭着。

不知几何时，他找到了一片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铺了一层废旧报纸，由于是露天的关系，上面的一层已经被淅淅沥沥的小雨淋湿了大半。

诺伊尔靠着心里仅存的意识，轻轻的靠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顺着青绿色的苔藓慢慢的往下滑落，暗色的斗篷上濡湿着一层清新而又黏腻的触感。

他却再也顾不上嫌脏，呆呆的低头，看着脚底那一层溅落的水花几乎铺满了一层青石板。

雨很小，但是下了很久。

沉默的复制品倚靠在湿润的墙体上，没有腐蚀性却侵略性极强的雨水划过同样冰冷的头盔滴落在黑色的碎发上。

被体温捂得有些温热的水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在长长的眼睫上，把一小块倒过来的世界映得模糊不清。

他一直都没有离开。

他好像知道，自己像是在等着什么，在临死的那个瞬间，他好像是在等着什么。

是什么？诺伊尔问问自己。

——

神啊，再给我点时间吧。

求您了，等等我，再等等我吧。

——

雨好像是下的小了点——是小了点吗？他又问自己。

空寂的小巷里突然响起一阵踩踏着雨水的声音，还带着一股新鲜的、充满阳光的泥土的气息，像是悄悄带起了鞋底上轻轻溅起跳跃的水珠，晶莹的水花在空中剪出了一个高高的投影。

诺伊尔愣住了。

他没有抬头，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眨眨眼睛，透明的雨水从眼睫上往下滴落，重新变为清晰的视野中，停着一双干净的鞋子。

头上的雨点好像是停了。

但雨声依旧不减，稀里哗啦的声音像断了线的珠子在头顶弹跳着。

诺伊尔诧异的抬起了头。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双眼睛。

在背光的角度下，只能看见影子的边缘，温软的的发梢泛着一股金色的、专属于阳光的甜味。

是熟悉的浅棕色。

他举起了手里的伞，在诺伊尔的头顶撑开了一片雪白的天空。

诺伊尔闭上了眼。

被撕裂的瞬间，好像也不是那么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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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卡修斯赶到的时候，发生的，却像是已经结束很久了。

满地的狼藉，跌坐在地上的凯兮，满脸空洞着迷茫和无措的格莱奥和贯穿了诺伊尔胸膛的、还在滴着滚烫的鲜血的那只手。

仿佛只发生在那一瞬间，诺伊尔脸上那抹淡薄的笑意甚至都没来得及褪下，弯弯的眉眼边落着一道道浑浊的血痕。

然而已经结束很久了。

“布莱克……”

“我看到了。”

灰色斗篷的医生一挥袖袍，虽然没有及时了解事发时的状况，但依据被扫乱的现场就能让他很清楚的推断出当时发生了什么。

撞击的巨响还残留在耳边，而这一刻的安静却又像是瞬间归零，静的可怕，徒留一阵吹动飞沙走石的声音。

格莱奥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样，颤抖着将被血液浸湿的手掌顺着衣袖轻轻的抽出来，外翻的皮肉带起一股股滚烫的血水，滴溅出来的液体殷红的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