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

因为没吃过，沈佳恩提出了想吃龙虾。

　　沈佳恩就是很现实的一个人，在和池州州敞开心扉开始，就已经原原本本地给她展现自己的样子了。她有时候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喜欢钱也喜欢浪费的样子像一个暴发户，她厌恶自己的市侩，在这段友情里将自己的缺点无限放大去试探对方，却都得到了包容。

　　一道道菜上来以后沈佳恩鼻头酸酸的，要是妈妈也能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就好了。不过妈妈肯定会嫌贵，然后说这个不好吃。

　　清蒸龙虾就已经有点腻人，两个女孩子愣是又点了奶油龙虾意面，还有一大堆七七八八的小菜，琳琅满目的餐桌看着就饱了。

　　“他们是怎么做的，”店里拿虾脑做蘸酱，很符合沈佳恩的口味，“虾里边的就没那么好吃。”

　　“这家店确实蛮不错的。”池州州胃口也很好，她今天签了一个大单，虽然很辛苦，但是定金拿到手是能让开心变得实在的。

　　池州州说自己赚了大钱，自己买了单，又拉着沈佳恩去逛街。

　　已经是晚上了，沈佳恩其实还是会有点不安，一向清醒的夜晚让她更加敏感，她害怕一个人上楼，害怕走夜路，但是她不好扫兴，而且自己确实也想转转，一下子又将顾虑抛之脑后。

　　去买了眼药水，又看了好多护肤品。沈佳恩今天化了妆，忽然觉得好皮肤对人来说很重要，尤其是自己是一个化妆师，外貌上应该更加注意。她以前死命读书，偷偷攒钱买的都是平价化妆品，没有钱再去买护肤品，也不太注意这些，弄得脸劣迹斑斑，这一年来不化妆之后又好一点，还是很多瑕疵。她听那些柜姐的话听得云里雾里，她就觉得是池州州在她旁边妨碍了她。那些人都认得池州州，也知道她有钱，肯定也想坑自己。不过沈佳恩为了自己的外貌，狠狠心也就买了。

　　池州州又一定要带她去看衣服。

　　“你家衣服不是很多嘛…我们可以先找个时间试一试看看我适合哪种…”沈佳恩几百年没有逛街试衣服了，她很别扭。

　　“你相信我！”池州州带着她逛来逛去，最终大包小包地提回了车上。

　　坐上车，沈佳恩又想起了自己待会要一个人回去，手不自觉地伸进口袋里，攥紧口红壳。

　　“去我家住吧。”池州州开口。

　　“我没带换洗的东西…太麻烦你了。”沈佳恩开口就是拒绝，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想去的。

　　“你那样子，我不放心你自己在家。”池州州说话忽然很温柔，像个京城里王府大夫人，“搬来我这里吧，等你什么时候好一点了，能自己睡了再回去。”

　　“我失控起来很可怕。”

　　“可是昨天你睡的很好。”

　　“我没有买安眠药。”

　　“我就是不能让你吃安眠药。”像是怕沈佳恩不同意，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是真的把你当我最好的朋友，佳恩。”

　　沈佳恩好想哭，她哪里来那么好的运气，她怎么配得上人家干净又伟大的喜欢。

　　“谢谢你。”沈佳恩又抓了抓口红壳，“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沈佳恩确实没什么好朋友。小学的时候有几个，保持联系直到现在，上了中学好像就没什么太好的新朋友了。她曾经很健谈，也因为姣好的外貌交了很多朋友，但是在沈佳恩心里，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罢了。和池州州兴趣爱好相投，又都是中国人，难免接触多，也滋生出相依为命的依靠感。

　　虽然池州州家里富足，但她也没什么朋友。来了韩国以后天天想着回家，很排斥同龄人，只专心搞自己的东西。她变开朗是从遇见吴世勋开始的。不过这些，她也没和沈佳恩说过。大概是因为没什么场合与机会。

　　她倒是在与沈佳恩合作之前就把她了解得彻彻底底，她心疼沈佳恩，又很喜欢她那股劲。干净，积极，该张扬时盛气凌人。她觉得她们很像。她不想看见沈佳恩每天顶着黑眼圈上班，像她以前没有朋友的时候一样，不分今天昨天，只有白天黑夜。

　　到了池州州家，沈佳恩才发现这是个难伺候的主。家是宽敞的二层复式，什么东西都放的整整齐齐，和她一点都不一样。

　　“你和我一起睡哈。我去给你找新的底衣，新衣服明天我拿去给别人帮你洗好再拿回来，我找两件衣服给你。”池州州絮絮叨叨就往里走，“鞋子自己换一下哈。”

　　进去放了东西，沈佳恩还是不免再感叹了一下，心里小小地羡慕。她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

　　“池州州我穿不了这样的衣服！”洗漱完坐在床上，沈佳恩看着池州州把深棕格子连衣裙和浅米色外搭线衣挂在旁边的衣柜里，还拿了双米色长袜。

　　“怎么不能穿，这条裙子可是品牌方送的，就这一条，姜素熙上次找我要去拍戏我都没给，而且你今天不是买了双新鞋吗，蛮搭的。”池州州用手堵住沈佳恩的嘴，“调整心态从外貌开始。”

　　“姜素熙哪走得了这种风格…”沈佳恩嘟囔。姜素熙是边伯贤前女友，分手还反咬边伯贤一口，前两年闹的沸沸扬扬，边伯贤因此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沈佳恩很不喜欢她。

　　“我也觉得，所以我就没给，如果真给她穿了又不好看，不知道的到时候又怪造型师，烦得很。”池州州倒是没有注意到沈佳恩话语里的不悦，“不过我们佳恩不是可以驾驭嘛，明天你就穿这个。”

　　“不行，不穿这个。”

　　池州州叹气，又跑到隔壁去鼓捣。她拿了一件短款的薄长袖，宽宽松松的和运动衣没区别，就是很短，大概是刚到肚脐眼上面的程度，和一条高腰的工装裤，以及和上衣颜色很搭的长袜。

　　“行了吧？你要的运动服。”

　　“这衣服也太短了吧！！我是个学生，池州州！”

　　“在韩国，别人只知道你是化妆师，哪是什么学生。”池州州觉得这个已经非常接近沈佳恩的日常了，“我挂在家里的衣服可都是宝贝，不许你嫌弃！”

　　“……行吧。”

　　虽然一开始大脑还是不断给沈佳恩传达自己还很清醒的信号，但身边躺着的池州州让她莫名心安。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虽然很艰难，总之这个夜晚她睡着了。

　　第二天沈佳恩被闹钟叫醒了。虽然还是很困，但是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从床上坐起来一下子她的意识就很清醒了，没有那种混沌头疼的感觉。

　　换好衣服，她觉得似乎真的不一样了。她以前没那么瘦，就从去年到现在身心俱疲，培训时省吃俭用，来了韩国又忙碌至极，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东走西颠瘦了十几斤，忽然就有点骨感了。她比例算不上多好，高腰的裤子那么一衬，一下子整个人都高了。

　　化妆师也不是白当的。虽然沈佳恩只是简单地打了底修了容，整个人看上去都焕然一新。

　　“池州州，我真的得去做个头发，不然太暴露年龄了。”沈佳恩对着镜子愁眉苦脸，完全忽视池州州眼里的怒气。

　　池州州满脸都是“别提年龄我被冒犯到了”的表情。虽然她也没比沈佳恩大多少，但长期工作经验与个人审美让她显得更成熟。

　　池州州家离公司虽然远，但离今天要去的电视台并不远。沈佳恩好就好在不用像职工一样打卡签到，所以对付起时间来总是绰绰有余。

　　池州州把她送过去，又和她一起上去了。

　　待机室一如既往的吵闹，大家精神都挺不错的。

　　“朴灿烈又带鸡蛋来待机室吗？”沈佳恩皱眉，“臭死了。”

　　“你别忘了你上次吃的还挺开心的。”朴灿烈乐滋滋地炫耀手里的鸡蛋，“我给大家做的好吧。”

　　“嘶——今天佳恩更漂亮了啊，不穿大卫衣了？”朴灿烈逮着机会就回怼。

　　“穿卫衣怎么了，年轻。”沈佳恩剜他一眼，放包准备工作，“平时我的东西都是工作人员带过来吗？怪辛苦的。”

　　“对了，眼药水。”沈佳恩从包里拿出来，放到了桌子上，“是哪位要的，麻烦结账。”

　　“我。”边伯贤的声音懒洋洋地从待机室角落传过来，他目光从手机屏幕前移开，直直地落在今日漂亮又上一层楼的沈佳恩身上，笑意盈盈。

　　沈佳恩的脸又没来由地红了，没应他。

　　“化妆了快点，Mina姐姐怎么还没来？”沈佳恩转了转头，发现化妆师基本上都到齐了，试图转移话题。

　　“距离正式开始还有点时间。”经纪人开口，“没见你来过这么早，还打扮的这么好，不知道的以为是哪个小艺人呢。”

　　“托州州姐的福，睡了好觉。”沈佳恩不好意思地笑了，想回头看池州州，没想到池州州和吴世勋站在入门的地方聊天去了。

　　“真不怕死……”沈佳恩扶额，看看吴世勋的经纪人好像并没什么所谓的样子，便开始帮已经乖乖坐在化妆椅上的金珉锡做面部清洁，“请闭眼哦。”

　　门口。

　　“你来干什么。”吴世勋好看的眉毛一皱，“最近风言风语很多，你还是少在这边进出的好。”

　　“我陪佳恩啊，我为什么不能来。”池州州又好气又好笑，“我们又什么都没有，你没必要反应这么大吧。我们站在这里，难道不是风言风语更多吗。”

　　似乎是不满池州州无所谓的回答，吴世勋的脸阴沉下来：“州州…不要添乱，你知道的。”

　　跟着吴世勋多年的站姐没有一个不认识池州州，大概是因为两个人家庭交流也比较多，曾经也是一直一起玩的好朋友。吴世勋人气暴增开始，他们除了工作就少接触了，一是吴世勋害怕池州州会被粉丝伤害，二是事业上升期不能出现这样的事，伯贤哥已经给了他教训了。今年四辑回归，拿下大赏以后EXO更是登峰造极，他不能让队伍跟着自己受牵连。

　　眼瞧着EXO越来越红，越来越多黑粉与媒体也从别处知道了池州州的存在，一直想抓机会搞吴世勋，所以两个人除了工作不怎么见面了。

　　“我怎么不能来啊，”池州州的口气没来由的软下来，“佳恩是我除了你以外的第一个好朋友。我和她一起的时候总会想到你。”

　　吴世勋沉默不语，面对池州州不止一次的旁敲侧击，他是手足无措的。只听池州州又道：“我以后会尽量避免的，抱歉。”

　　“……州州，”像是不忍，吴世勋也是打心底把池州州当好朋友，“照顾好自己，我怕他们…”

　　“我知道。”池州州不再说什么，“替我告诉佳恩我走了，让她结束工作给我打电话。”

　　“……好。”

　　“死渣男，既然要避嫌，还不如不讲话，我才不是来找你的，等下活该被经纪人批。”

　　池州州喜欢吴世勋好久了，起码对于他们两个来说不是秘密。池州州16岁来韩国读首尔艺高，吴世勋已经是她耀眼的学长了。在爸爸的聚会上她看见了吴世勋，才知道自己家和人家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自然而然地相处下来，两个人关系就好了。池州州是个很高傲的人，她不会允许自己做舔狗，而吴世勋周围没有什么异性朋友，池州州确实给他带来了不一样的感觉。吴世勋把这些都定义为友情，他从初中开始训练，严格的要求制约他对情感的渴望。所以就算是周围都熟悉的人，也知道他们是没有可能的好朋友，池州州虽然不挑明了说，吴世勋还是知道的。吴世勋不想失去友谊，也不想越位做不该做的事，两个人就这么尴尬又亲密地相处着。

　　而池州州是不相信亲密又正直的男女友谊的。所以当那么多公司向她抛出长期合作的橄榄枝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SM。她也不会去烦吴世勋，就想着总是见面也很不错，两个人就舒舒服服地相处下来。

　　吴世勋揉了揉太阳穴，进来坐下。工作人员渐渐到齐，大家都开始忙碌起来。

　　“等下要开个直播给大家问候一下，还有录几个感谢的视频，下周打歌我们都去不了了，如果拿了一位要放感谢视频。还有等下打歌完有一个短采访，就在这里，MC是俊勉，像去年做过的那个一样，问题和环节在这里你们看一下。”总经纪人絮絮叨叨地安排，让大家的节奏都不禁紧凑起来。

　　虽然坐着被打扮的时候大家都可以玩玩手机放松一下，可大家还是开始商量起工作来。

　　“等下直播我们是自己拿还是哥来拿？…要不还是把手机安好在桌面上吧？”

　　“感谢还是大家都轮流说一下，现在想想吧。”

　　“那等下拍采访的时候椅子在这边移开吧？这个…这个问题大家好像还是得想想怎么答…”

　　“反正如果是Monster就给俊勉哥和伯贤哥介绍一下就行，大家负责作一下反应。”

　　“Lay哥看看有没有什么不懂的要措辞…”

　　“等下俊勉哥进来的时候大家还是要装作惊讶一点哈…”

　　“伯贤哥负责调动一下气氛咯，这样的话？”

　　“知道了。”边伯贤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给沈佳恩帮他化妆，别人问他什么他就答，让他做什么他就应，嘴角是上扬的，但遮不住他的疲惫。

　　可能这就是爱豆的反差？沈佳恩觉得他最近肯定是太累了，新戏就要开播了到处去赶行程，接受采访，合作曲也要表演，集体的一次也不落，她蛮心疼的。

　　但是爱豆不就是这样吗。她记得以前看边伯贤采访，边伯贤说自己是空降生，所以要花更多的努力，不能让别人觉得自己是沾了光才出现在这个组合里面，不能给大家拖后腿。那时候自己看了眼泪直流，想着自己也一定要不掺杂质地对待自己喜欢的东西，然后拼命努力。

　　沈佳恩张嘴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不太好。毕竟自己和人家也只是同事关系，她好像没有什么格外关心边伯贤的必要，而且…她也怕边伯贤慢慢就识破了她的粉丝身份，还有对边伯贤…额外的那一点点心意。

　　可是边伯贤好巧不巧这时候睁眼了。就看见沈佳恩张着嘴盯着他，又迅速地合上，眼睛里满是强装镇定的尴尬和无措。

　　“你要吃了我？”边伯贤慢慢看着沈佳恩面部表情的变化。

　　“闭眼！好好化妆！”沈佳恩手不自觉地打了一下边伯贤的肩膀，感到不妥又把手迅速收回，她自己也感觉得到脸颊发烫了。

　　边伯贤又是笑，甚至笑意更浓。

　　这个男的一点都不累！！

　　沈佳恩本来有点恼羞成怒，可现在满脑子都是：这男的笑起来真好看。

　　不行！是自己化妆化得好看！不要沉迷男色！！

　　该死，还是好看。闭了眼睛也好看。

　　结束了化妆以后大家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开直播，沈佳恩还不能走，因为待会还有小采访，回来之后还要看看需不需要补妆。

　　直播的时候沈佳恩被叫去隔壁了，隔壁的化妆师不知道出了什么乱子，现在还没来。隔壁待机室是这次的idolMC，是SM新女团的艺人，叫李休言，是个中国艺人。在SM训练了大半年就出道了，和边伯贤差不多，算是个半路杀出的黑马，团队成绩很好，李休言很努力，唱跳俱佳，资源也不错。沈佳恩记得她是因为她的名字叫休言。她觉得很有意思，应该是很有寓意的。不过李休言的人设是活泼开朗的ACE，公司主捧的对象，和名字格格不入。刚刚李休言还去了EXO待机室打招呼，送了新专辑，所以与沈佳恩也已经打了照面。

　　“麻烦你了。”李休言笑得得体，说话也很客气。

　　“客气了。”沈佳恩听见普通话难免亲切，说话也就很客气，她的嗓音软，再拘束一点说起话来就有点黏乎乎了，所以她特地大声了些。

　　沈佳恩还是很喜欢给女孩子化妆的，因为自己比较擅长，女孩子的妆容也更好做文章。

　　“你好厉害啊，这么小就在SM做大官。”

　　“小员工罢了。”沈佳恩不喜欢刻意的吹捧。

　　“和前辈们一起工作，那么出色，以后肯定也要晋升的。”

　　沈佳恩心想一个化妆师能晋升什么…看来很多人也不知道她合约很短啊，会不会EXO也不知道？

　　“不过…还是要小心啊。”

　　“什么？”

　　“今天你给我化妆，因为我们都是中国来的，我告诉你了，最好还是分清身份，不然很容易吃亏的。”李休言闭着眼，说话也懒洋洋的，像是在说很寻常的事情，嘴角勾着，“我不喜欢他们那些人对外国人的偏见，尤其是，你我这样的空降生，很危险不是吗？很多前辈所忌惮的，就是我们这样的危险人物啊。”

　　“李小姐多虑了，我就是SM一个普通的职工，没什么能耐。”沈佳恩感到莫名其妙，语气也不自觉冷了下来。

　　“你是个普通职工，可你的朋友们却不是。”李休言睁开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你化妆真的好厉害啊，下次也教教我吧。”

　　“是我的荣幸，告辞了。”沈佳恩客气地笑笑，转身出了门。

　　“她是SM签的化妆师，又不是EXO签的化妆师，怎么我的待机室就不能待，非回那里去？”李休言看着台词本，懒懒地开口，“难怪姜素妍这么不喜欢她，都告到姜素熙那里去了。”

　　“你少管别人，也少讲这些。”经纪人皱眉，“别什么事都插一脚，你是后辈。”

　　“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全公司谁又喜欢姜素熙呢？靠自己身体挣荣光，谁瞧得起她？姜素熙不喜欢的人，都是我的朋友。”

　　“休言！以后不许在公共场合讲这些！”

　　“知道啦……”李休言是有野心的，她也想做国民爱豆，做姜素熙那样的音源冠军，更准确来说，是坐姜素熙现在的位置，把她踢下去，“反正时间还长嘛，姜素熙不是抑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