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很多事发生的猝不及防，关于井俨救了她姐的这件事，让她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小，小到一转身，有些人就可以遇到，小到她曾经弄丢的这个人，她好像也能遇到，然而咖啡馆里的一切，还有那个叫时兼的人，那一切带给她的感觉，既陌生，又那么熟悉，这一切究竟为什么？

这天她去医院看了姐，那是她第二次去医院了，走在那层楼里面，靠近那些熟悉的地点，那些熟悉的方向，一切都变了，她还记得父亲离开时的那个画面，那些在这一刻什么都能清晰的浮现在眼前的画面，她记得在这里，曾经有一个人，在她活不下去的时候，一直守在她身旁，离开之后一直出现在她梦里，折磨了她一年的那个人，“井俨!”这时她脑海里蹦出这名字。回了家，她拿出病历簿，看着几个红红的大字——缺锌性递质减退。原来只是病，原来她没有忘了他，这是病，是病......她把病历单扔进了垃圾桶，没有告知任何人，连夜赶回了渡野，“井俨，你出来，我在渡野。”吃完晚饭刚准备休息的井俨，拿起外衣，冲了出去。凌优街道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告诉我，我们以前是不是就认识？”“以前？”“在羽镇的医院里，在咖啡馆，告诉我？我求求你告诉我。”顾七已经昏了头脑，她张大着嘴巴，蜷缩在井俨的胳膊下，干裂的嘴唇泛白着，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惊愕而又不知所措的少年，看着那个清澈的眼睛，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一直以来都是她认错人的，一直以来是她在骗自己，那个一直在她梦里出现的男孩是井俨，“你不是，你不是......”她慢慢站起来，扑了一下裤管上的土，挣脱了井俨的手，一个人向前走去，那天晚上，路上的灯像出了故障一样，一会儿闪着，一会儿亮光堂堂，井俨停在原地，好久都没缓过神来，他不知道顾七在说什么，她好像疯了，可是又怎么可能，那个落寞的背影，一直在心里打颤，他追过去拉住她的手，“这么晚你往那儿走......走，回家。”“回家，我回那儿？哪里是我的家。”“我家马上到了。”“你家，那是你家，不是我家，雨田有家，顾七没有家。”顾七的嘴里像含了烧烫的土豆，含含糊糊说的话，井俨什么都听不懂，但顾七仍然挣脱了他紧握着的手，转过身却被他一把拉回了怀中，她安静下来了，没有再说话，这一次，也没有再挣脱。就算再怎么不相信，眼前这个人的体温，连同这个人的呼吸，这个人的心跳，她都没有理由再抗拒，她没力气挣脱了，那是她长这么大以来，拥有过的的久违的温暖，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她像现在这样没有力气的时候，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会儿后，她还是慢慢挣脱了，她告诉他，他不能和她回去，她住在了凌优街附近的一家旅客，太累了就去休息了，没有知道的事是，他在旅厅的沙发上睡了一整晚。那天他们早早的回了学校，原来清晨的一缕阳光起着像忘忧草一样的作用，它让人明白一天又开始了，昨天的事怎么说也都是昨天的事了，梦里的事总是虚无的，不存在的，就像昨天发生的，再怎么荒唐的事，也没有了有迹可循的证据。过了几天，这个新学期开始了，一步一个计划的往前走着。“顾七，你告诉我，井俨和你......”七汤严肃的表情惊到了顾七，“我们？我们怎么了？”顾七边整理收拾衣服，边转移话题，一会儿她低着头嘟着嘴看了看七汤，“现在班里传遍了，你和他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什么？”“好啊！顾七，这么大的事一个人瞒着。”“多大啊？”她脸红了，转过身走出了宿舍，走下楼 ，隔着那些开学刚刚洗好的，挂在宿舍门前的床单，她看见了他，“喂！从家里带过来的牛肝条，缺锌就要多吃，知道了没？”她低下头笑着接下了，“谢谢时爷。”看到他肩膀上有一点灰，她想要伸手为他抖去，刚一伸手，被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贴在了她的胸口上，“放手啊，这么多人看着呢？”“看着又怎样？”就在这个时候，七汤，世乐她们从宿舍里出来了，一边笑着，一边对顾七挤眉弄眼，顾七吓得赶紧转过了身，他却将她拉了过来，“井俨，放手啊！这可是学校。”“学校又怎样？赶紧回去收拾，我在这等你。”顾七像个小孩，点了点头，笑着跑到了宿舍，把牛肝条放下以后，跑到了井俨身边，远远看她跑过来，他嘴角泛着一丝丝笑意，始终没有大笑出来，他在笑她的傻，笑她的蠢，经过了笃行楼前的水泥路，她才发现，自己的背包已经在他肩上，他的个子挺高，她也只能抬头看见，那紧闭的嘴唇，那轮勾勒的明显的下颌，她才慢慢看见，原来，她以前从不曾好好看看这个笑起来总要端着，不爱说话，教她函数的时候那么霸道的男孩，傍晚的微光金灿灿的，就像是铺天盖地而来的温暖，她一时接受不了，却自然而然的抵抗不了，对，再也抵抗不了。也许，这一个学期该过的很快了，那些梦里的幻影，她终究不想再相信，也不会去追寻。至于姐姐，住院了以后，婆家貌似变好了，姐的婆婆会带着粥来医院好几趟，她的丈夫好像也慢慢变了，好像再也不是那个懦弱到没有任何主见的几尺愚夫。在来学校之前，她去看过父亲，隔着渡野山的那堵铁栅栏，可以依稀看见坟头的馒头花，孤独的开着。仿佛一切都变了，变成了结成伴趟过的夏风，消失在了疲惫的生活中，她知道，这几年发生的事太多了，她该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