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泪溅沧河何时尽

自此，她成不死之身；自此，她度尽命中劫数；自此，她无悲无喜；蹊山上的妖族繁衍至今，已自成气候。

只是它们总听祖辈说起，万年前，蹊山曾有过破败时日。桃花亿朵，一夜零落；大雪三年，鸟声嘶绝。似是哀悼。

万年前蹊山上多了两座坟冢，坟冢上生出两株奇树。枝丫连理，如今已是遮天蔽日。只是谁也没有见过那个传说中渡过劫准的妖族——徐慕。一切都只是传说。

树神“好。那，我便将实情相告。”

老树语调，沉重缓慢。

秦霄贤“洗耳恭听。”

树神“她的劫数，是你。”

秦霄贤“何以见得？”

树神“一旦妖族和人类缠上情丝，那人类便是命中劫数。”

秦霄贤“从何而知？”

树神“妖族心心念念一个人，会用绢帕绣些许字。所绣之字，即是所念。当事人不知，我却看得通透。”

秦霄贤“那慕慕所绣……”

树神“是凯旋二字。”

秦霄贤低下头去。

树神“为何渡劫如此之难？一在人类，二在妖族。必有一方形散神灭，而我看慕慕定不愿让你形散神灭，故邀你前来。将军可愿？”

秦霄贤“凯旋已雄风不再。自是可愿。”

树神“形散神灭，可有悔意？”

秦霄贤“愿慕慕安康喜乐。既是只能留一人，那留她便是。"

一剑刺膛，自此，风烟寥落。老树闭了眼，亦化作枯枝。十万年来，未曾有一人度过劫难。所以他在此，屹立不朽。他的劫难，便是新的渡劫成功者的出现。他的使命，业已完成。

树神“这十万年我看遍世间，遥望沧海，落幕桑田。”

他想起十万年在他身边化为血蝶的女子。

树神“这十万年我历尽劫难，人世攘攘，蹊山常在。”

他想起无数个心如死灰的妖族，在他面前，魂飞魄散。

树神“这十万年我终究等到，桃蹊乱点，柳陌轻翻。”

他微笑着看着桃花纷落，大地尽染。

天崩地裂，孤梦残影，天崩地裂，日夜倒转。

那天她哭涸了泪水，阵阵雷电相伴。

徐慕“旋儿哥你不知....你不在了,我即便生着,也是夜夜心寒……”

徐慕“旋儿哥……你不知……我曾想，穹苍作被，风烟为裳。许你满园清梦，一如往……”

徐慕“旋儿哥……你不知……我已缝好了嫁衣，待花朝一过，便与你琴瑟和鸣至来年。”

徐慕“旋儿哥……你不知……”

她抱着他的尸体，轻放在桃花花瓣上。定不会硌疼了他。她抱着他，枯坐了一夜。翌日，她掘好两座坟冢。一座里，是她心心念念的情郎。只是已永世长眠。另一座里，是她的嫁衣。

凤冠霞帔，光艳夺目。与灰暗的天形成了鲜明的色差。灼得她眼眶生疼。泪水，肆意涌出。

徐慕“他死的那一刻，我的心便也死了。”

徐慕“原来我……终……还是成了未亡人。”

然而我无法随你而去。形散神灭只为我余生安好，我又怎可辜负？云收水断。两座坟冢上的连理枝，如今已是遮天蔽日。两只杜鹃立于枝上，泣血无尽。桃花依旧繁盛。花上露珠，已千万滴；人世光阴，别情无极。

妖族无忧无虑。游人隔岸观望。却已物是人非。

一日徐慕拾级而下，想看看蹊山如今的盛况。万年倏忽，伊人如昨。那天，她拾起一片花瓣细细打量。

两只小小的兔精正激烈地争辩着什么。她好奇地凑上前去听，听不出个所以然，便作罢。她转身欲走，袖口被一只免精拉住。她回头，只见那只兔精正急不可耐地想问她什么。

小女孩“阿姊，何为爱情？”

徐慕“我不知。”

她微笑着回答，然后走远，直至身影被隐没在桃林深处。

一愿战歌不再起，桃蹊省识沧水意；

二愿夕露沾我衣，思公子兮未敢离；

三愿桃花把眼迷，一年好景君须记；

四愿与君诉回忆，旧梦长歌怀桃今。

徐慕“你看，桃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