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最美的小景景

学校后院的巷子里，薛欣走过去推了一把对面的人。

　　陆清弦后退几步，跌坐在地。

　　薛欣朝后面的人挥一挥手，几个人上前拉扯陆清弦的校服，一个人拿来了手机，站在旁边打开摄像头。

　　半个小时后，陆清弦回到教室，被拉扯过的校服褶皱很深，发丝凌乱，陈念眉头一皱，捏紧手角。

　　陆清弦慢悠悠的走到最后一排，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扶平那些褶皱，拆掉发带，拢拢头发，重新绑好。一言不发的坐下，打开书，盯着上面。眼神空洞，动作不变，仿佛没了生命的娃娃。

　　陆清弦有些极端的想，是不是只要死了，这些事这些人就可以远去了。她生活在泥沼里，最开始也曾挣扎，可没人肯拉她一把，有的只是一脚又一脚，慢慢的也就不挣扎了，可那些东西依旧盘旋在她的生活中，挥不去。

　　陆清弦没有想过，陆云梦会这么狠，以至于看到网上那些衣不蔽体的照片时，她心中最后的心里防线，“铮”的一声断掉了。

　　下午两点，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陆清弦从宿舍楼走下来，慢慢的走去了全学校最高的媒体楼，站在下面，往上数了数。

　　唔，有九楼呢，跳下去，真的会死吧。

　　“噔噔噔”，突兀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楼里回荡，娇小的女孩儿脚步颇有些坚定的向着天台走去，现在这个时间，媒体楼不会有多少人。

　　推开天台的门，四周空旷，只有过腰的吕制栏杆和一个扩音的话筒。

　　陆清弦走过去，把话筒取下来，弯腰钻过栏杆，坐在天台边缘，两条又细又长的腿在空中晃荡，齐腰的长发披散，风吹过来，飘起长发，像及了冤死的鬼魂。

　　陆清弦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两点十分，差不多了，高三的学生该路过了，嘴角微提，眉目弯弯。

　　细看，陆清弦其实长的很好看。柳叶眉，杏仁眼，鼻头小巧圆润，嘴巴粉嘟嘟的，只是他们大多数时间只关注，陆清弦又做了什么坏事，从来没有在意过她的样貌，或许注意了，但只是觉得，一个蛇蝎心肠的人有再好的样貌又有什么用呢？

　　楼下，一个高三的学长走过，到媒体楼楼下时，下意识的向上抬头望去，就看到了随风飘摇的陆清弦，惊的后退两步，对着陆清弦骂了两句。

　　陆清弦听见声音，像下望去，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若是平常，他肯定觉得这姑娘真好看，可今天，他只觉得那笑容索命般的危险。

　　想到什么，他摸出手机，打开校园论坛发了一条贴子。

　　【震惊！某高一学子被爆陪睡后，竟以跳楼危险！】

　　不到两分钟，这个贴子被顶上了热门，楼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拿出手机，打开了直播，平常没什么人进来的直播间，观看人数瞬间爆涨。

　　汪晴带着年级组长和教导主任赶到的时候，楼下的人已经聚集了两个年级多的人。

　　汪晴不屑冷哼了声，“陆清弦！你干什么？！平常搞些小动作，如今拿自杀来危险学校吗？”

　　陆清弦转过头，甜甜的笑了下，“汪老师，我的死，你们都有一份哦。”

　　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汪晴、年级组长，划向下方，指着那些人。

　　拿过放在一旁的话筒，“你们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恶意啊？我哪里得罪了你们吗？”

　　“我呸！还哪里得罪了我们？你败坏学校风气，偷盗他人财物，我们只是伸张正义而已！”

　　突兀的有声音传了出来，众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指责道，

　　“对，我们就是伸张正义！”

　　“是啊！”

　　陆清弦轻笑，“伸张正义？什么时候，褒义词都有了贬义词的意思了？”

　　楼下的学生一咽，一个男生脸红脖子粗的冲着陆清弦吼“陆同学！你快下来吧，上面危险！有事我们好商量！”

　　陆清弦的眉眼慢慢弯曲，目光是不属于她这个年纪得平静，沧桑，眼底深处，仿佛还能看到当初的伤疤。

　　“谢谢你啊，你人真好，要是当初也有人拉我一把，我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秦阳带着妻子和儿子赶到的时候，正好听见陆清弦这句话，语气淡淡，不经意间流泻出来的，是对生活、世界、人生的失望。抬头望去，女孩儿单薄的身影在空中摇摇欲坠，秦太太腿一软，眼眶中的泪水就流了下来。

　　秦澜眼眶通红，五岁的小女孩儿，拽着他的衣角，甜甜的喊“哥哥”，几乎只是一眼，秦澜就确定，这是他的妹妹，他丢失了十一年的妹妹。他不敢想，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儿如此绝望，秦澜从未如此害怕。

　　秦阳向着媒体楼顶走去，每走一步，都倍感沉重，秦澜连忙扶着秦太太跟上。

　　一起来的还有陆父陆母，他们不以为意，觉得陆清弦肯定没有那个胆量跳下去。

　　“宝宝～”

　　颤抖的声音传来，陆清弦身体一僵，慢慢的扭头看过去。

　　秦太太靠在秦阳身上，双目通红，对着她的方向喊宝宝。

　　尘封了十年的记忆扑面而来，陆清弦的眼角淌下一滴眼泪，甜甜的喊了声“妈妈。”

　　秦太太激动的推开了秦阳，向前走两步，“宝宝，你快下来好不好？妈妈好不容易找到你，可不能再失去你了啊！”

　　秦澜也上前两步，“景儿，回来吧，好不好？有哥哥呢，哥哥给你撑腰。”

　　秦阳走过去拍了一下秦澜的后脑勺，“景景，下来，爸爸帮你教训他们。”年近五十的秦氏董事长，语气带着恳求。

　　“你快跳啊！”

　　“你跳不跳？不跳我还要写作业呢！”

　　“快跳啊！”

　　陆清弦笑了笑，扭过了身子，拿起话筒，“陆云梦，薛欣，陆国明，林岸，今天到场的，你们，有一个算一个，我的死和你们拖不了干系。”

　　女孩儿细白的手指指过每一个人，唯独秦父秦母、秦澜和教导主任没有，她记得，爸爸妈妈和哥哥不是故意要丢掉她，是她自己走开的，教导主任也帮过她，偷偷得给过她很多次钱。

　　“你们污蔑我偷盗，欺凌我，把我的照片捏造事实发布到网上，你们置之不理的，参与的，都有罪。

　　汪晴，你为人师，不但不阻止这些事，反而任其作为，不分青红皂白的给我定罪，你不配为人师！

　　林霜，你身为年级组长，帮着学生家长欺凌学生，欺上瞒下，帮忙掩盖事实，这个年级组长你怎么得来的，你我心知肚明。

　　还有陆云梦，陆国明，林岸。没错，我是你们收养的，可这就是你们纵容自己的女儿欺负我的理由吗？陆云梦，我自问从未得罪过你，可你怎么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呢？

　　四月七号那天晚上，你叫了人在学校的巷子，泼我浓硫酸吧？到你失算了，我没有从学校的巷子里回去。

　　我不明白，是我太糟糕了吗，你们对我的恶意怎么就那么大呢？”

　　秦母气的胸膛起伏，秦阳锐利的目光扫向后面的陆父陆母，秦澜握紧了拳头，他们一家放在心尖上宠的公主，他们就这么对待？

　　陆清弦放下话筒，身体前倾，嘴角咧开，冲着秦父秦母一笑，松开手臂，向后倒去，极速下降的失重感传来，陆清弦伸出手，对着天空虚虚一抓。

　　星辰哥，你再也见不到那个爱跟在你身后哭鼻子的臭小孩儿了，你会不会难过呢？再见。

　　阖上双眼，眼角的情泪淌过。

　　秦母吓得晕了过去，秦澜如同疯了一般，望着陆清弦掉下去的方向，撕心裂肺的喊着陆清弦的小名。

　　“以后我们宝宝的小名就叫景景，好不好呀？”

　　“景景，什么意思啊？”

　　“风景，全世界最美的风景，就是我们家的小景景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