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解脱

“可是没有用，一个个残酷的事实告诉我，他们已经不再是我们的一员，如果他们还保存着任何一丝一毫身为人类的本性。。。就不会忍心杀死他们的亲人，背叛他们的同胞。。。”布布路声音如同寒铁般冷硬：“那些异兽的嗜血内心侵占了他们的躯壳，利用他们的身体，伤害他们曾经爱着的人。。。如果他们真的还有意识存活在这个身体里的某个角落，被禁锢着亲眼看到这一切，一定会感到绝望而痛苦吧。”

“所以，杀死他们，是我们唯一能给予他们的解脱。”

苗竹怔怔的看着布布路，眼神悲哀而感伤，他大约能理解布布路所说的每一句话。。。甚至能感同身受，自己因为身为人类的心依然还顽强的存活着，所以才会为自己酿成的悲剧而痛苦自责

为自己曾经的无奈而绝望痛苦

那么现在，我的爱人，你能给我解脱吗？

布布路看着苗竹的眼睛，面前的人，有着一只属于野兽的眼睛，但是那其中蕴含的感情，却仿佛是属于人类的，如此的感伤细腻，让他的心底泛着细密的疼痛

布布路闭了闭眼睛：“我曾经爱上一个感染者，他看起来和人类一模一样，我们一起战斗，一起为了保护人类而出生入死，他是我最爱的。。。人，也是我最想要保护的人。可是有一天，他就那样的离开了。。。他带走的不仅仅是我的爱，还有博雷要塞的机密，还有那无数人类生存的希望。。。”

布布路的声音压抑而沉重，每说一个字似乎都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我一直在想，如果有生之年我们还有再相见的机会，在我必须杀死他之前，我想把他仅仅当做人类，最后问他一句话。”

苗竹嘴唇颤抖了一下，他忽然很想把心里所有的话都说出来，可是现在说那些有什么意义呢，布布路又会相信吗？。。。错误已经酿成了，与其让布布路继续挣扎痛苦，不如就让自己这样无声的死去吧。他毕竟，已经不再是一个人类了。。。

布布路忽然上前一步，用无比眷恋的悲哀眼神望着苗竹，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这句让苗竹瞳孔收缩，因不敢置信而喉咙发硬

他听到布布路轻轻的在他耳边道：“我一直想问你，当你看着无数人因你而死的时候。。。你的心里后悔痛苦过吗？帝淼。”

苗竹的嘴唇发抖, 眼中神色震惊且混乱

这一刻他的大脑几乎无法思考，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布布路知道他是谁了。。。他认出他了

布布路垂下眼睛, 凝视着苗竹的侧脸，以及他金色的竖瞳，这是一只不属于人类的眼睛, 可是里面蕴含的情感, 真的很像是一个人类

就好像野兽的躯壳之中, 被禁锢的人类灵魂在蠢蠢欲动, 要挣破囚笼而出

布布路想, 如果真的有一个感染者可以恢复人性的话, 大约就应该是这样的吧。。。只可惜, 哪怕装的再像, 也不过是一个骗子而已, 他无时无刻不在试图蛊惑他, 就如同当年那个蛊惑亲人并狠下杀手的感染者一样

一旦放开禁锢，他就会挖开你的胸膛，掏出你的心。。。

布布路声音轻轻的, 如同亘古传来的叹息，“你后悔过吗，帝淼。。。”

苗竹痛苦的闭上眼睛，直到此刻他才明白, 原来他自以为是的伪装，早已在布布路面前无所遁形

因为。。。

他一直认为，布布路，永远是那个傻瓜。。。

却可以轻易地给他人带来光明与希望。。。

布布路定然早已发现当初那一切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到的，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并没有帮助洛漪，而是认为自己和其他叛徒合谋，所以才决定反向利用自己

那么这段时间，他就像看一个小丑一样看着自己的表演是吗？

苗竹忽然笑了出来，他笑着笑着，喉咙里口腔中都是血腥的味道，他伤的很重，也许这次真的快要死了，但是他并不害怕死亡

他最害怕的是当年的悲剧重演，现在他可以放心了

因为他相信布布路一定不会让当年的悲剧重演的，因为这次他不会再被自己欺骗，不会再被任何人欺骗了，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为了胜利，不惜在这般恨着自己的情况下，还隐忍了这么长的时间，直到自己终于和叛徒联系才出手

他依然冷静、理智，并且不畏黑暗

苗竹觉得很欣慰，这种欣慰和放心的情绪竟然压下了心中的痛苦难过，他不在乎自己是否被伤害被愚弄，在人类的生死存亡面前，这根本不重要不是吗？

这个道理布布路明白，他同样也明白

“我不后悔。”他无声如是说

这并非是我的真心话，当我从那无尽黑暗中如同幽灵一般归来的时候，真相几乎将我击溃，痛苦自责令我夜不能寐，是最后的坚持让我来到你的面前。。。

但是我不会告诉你我的真心话，只因为我不想你和我一样痛苦

身为人类的英雄，你应该一往无前，不为任何事动摇，不为任何事阻碍，做你应该做的正确的事，放弃一个本就该死去的人

死亡对于我来说不是终结，而是新生，因为我终于可以摆脱这可悲的桎梏，再也不必受到潘多拉的控制，再也不会为活着伤害了自己所爱的人而痛苦了

布布路读懂了苗竹说出的那四个字，看着他眸中的笑意，许久，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轻轻撩开苗竹额前沾着血的碎发，露出他光洁的额头，指尖拂过他的面容，他低下头轻轻吻上他的唇，这个吻只是简单的双唇相贴，弥漫的血腥味令一切带着悲哀的决绝之意，如同来自心灵深处的告别

“别担心，我不会再让你痛苦了。”布布路温柔的看着他的眼睛，似乎透过他的双眸，看到了那个也许还存活在这个身体某个角落里的可悲灵魂

我要杀死这个恶魔的躯体，让真正的你得以释放解脱，获得安宁

苗竹弯起眼睛笑着，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