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城南，监侯院外，徐思瞳驾马至此，刚刚一路行来，越向南，街道就越萧条陈旧，商店店铺多是开着的，但几乎都没有光临的顾客，店主百无聊赖地坐在店里，即使街上最最热闹的菜市场，人声也比不得城西那般鼎沸。眼前的监侯府算不得大，在云层铺满的灰色天空下，小小的大门真有些冷清，凄惨的味道。这镇守一方的监侯的办事的地方，看起来比他的王爷府还小了许多。

　　城南监侯院，便是徐思瞳的目的地。

　　徐思瞳迈步走过一个简单朴素的天井，向那张堆满了案卷的桌案后的老者走去。

　　​“哟，四王爷！”

　　齐监侯正伏案处理公文，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是徐思瞳走来，赶忙起身上前迎接。

　　​“四王爷光临府上，有失远迎。老朽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给忘了时辰，”头发花白，看着有七十多岁的齐监侯连连鞠躬道歉，“还望四王爷大人有大量，切勿深责。”

　　“哪里的话，”​徐思瞳友好地笑笑，“您是长辈，我作为晚辈，早该在今天之前，就亲自登门拜访您。”

　　“不敢，不敢！”​齐监侯大惊失色，“四王爷言重了，老朽怎担当得起。。。”

　　“好了，齐监侯，您老啊也不必太过拘谨，以后咱爷俩还得一起共事一段时日呢，”​徐思瞳笑着拍拍齐监侯的肩，吓得胆小的齐监侯又是一阵哆嗦，“您老也不必一直喊我四王爷，既然皇上让我跟着您，那我们就是同事。”

　　“啊，同事。。。是，老朽真没想到，我这快回乡归田的年纪，还能和王爷一起共事。。。”​

　　徐思瞳忽然双膝弯下，跪在地上，齐监侯又吓了一跳，“四王爷，您这是干什么？”

　　“拜师，”徐思瞳看着他说，“我做了功课，监侯收徒，徒弟都是先要跪地拜师的。”

　　“可是，你是王爷，老朽不过是个七十多岁的，都快退位的小小监侯啊？”

　　“此言差矣，”徐思瞳笑着说，“古人说过，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我跟着您学习，求之不得呢。”

　　徐思瞳回想起，昨日皇帝徐问礼与他谈话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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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监侯一职，是京城特有的职务，相当于省中的县城的县令，不过普通县令是正七品，这监侯为正五品，并且监侯还有一定的兵权，负责京城的治安以及不时之需的调动，”徐问礼说，“京城有四位监侯，城东城南城西城北各有一位。此次朕要你前往的，是城南监侯院。”

　　“遵旨，皇上，”徐思瞳说，“只是臣还有一事不明。”

　　“你我二人是亲兄弟，但说无妨。”

　　“我住在城西，为何不安排我就近，在城西的监侯院办事，而要去较远的城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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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宁宫。

　　“太后的意思是，”镇东将军萧勇试探着问道，“皇上将四王爷调去偏远的城南，是为了压制他？”

　　“没错，”太后微微点头，她纤纤细指捏起杯盖，杯中茶水的香气便四溢开来，“表哥身为镇东将军，应该是早就悟到的。你若是想打压同僚，又不能背地里使坏，你会怎么做？”

　　这萧勇是太后的娘家表哥，今天被天后唤来，因为不知何事而惶惶不安，却没想到太后是找他“叙旧”的。

　　“啊，这个，”萧勇有些为难地想了想，说，“请求皇上将他调离我身边，最好是偏远贫瘠之地，以好削弱他的实力，免得他和我争夺权力。”

　　“是的，”太后轻轻抿一口茶，“皇上此举便是如此。明面儿虽说不合规矩，但四王爷此前并未担任过职务，众人若是非议，也不会太过质疑，皇上，真是想了个好主意。”

　　“这，”萧勇一听吓了一跳，“太后，皇上，他必定是仔细斟酌过的。。。”

　　“哼，”太后冷哼一声，“表哥，你也是个明白人，我实话跟你说，皇上在告知瞳儿之前，早与我说过此事了。”

　　“太后怎样回答？”

　　“我倒是觉得，这为何不可呢？就答应了皇上。”

　　“臣愚钝，那城南是京城最贫贱之地，将四王爷调去那里办案，有辱皇室身份不说，而且这权力，更是小的可怜呐，臣不明白太后为何不阻拦皇上？”

　　“表哥可听说过韩信忍受胯下之辱的典故？”

　　“自然是听过的。”

　　“那你也可曾听过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典故？”

　　“也是听过的。”

　　“此二人都是英雄豪杰，”太后冷笑着说，“既然皇上愿意帮助瞳儿韬光养晦，那我为何要阻止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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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早听说了，齐老您一大把年纪，身边却没个年轻的帮手，帮您处理案件，帮您跑腿办事的，”徐思瞳真诚地说，“既然皇上派我来了，那我得尽心尽职的辅佐您不是？您收我三个响儿，这事儿啊，就这么定了！”

　　说完，徐思瞳有模有样地给齐监侯来了三个响儿。

　　“好了，好了，四王爷，”齐监侯连忙将徐思瞳扶起，“四王爷，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你一个王爷给我这小小监侯当徒弟。”

　　“害，不打紧儿，”徐思瞳笑着拍拍膝盖上的尘土，“我做过功课了，这是规矩。您啊，以后就别叫我四王爷了，我听着是真不习惯，您就叫我小徐吧！”

　　“这，这称呼真使不得啊。。。”

“诶，您看您，”徐思瞳笑着按住又被吓得哆嗦的齐老的肩膀，“您老这么怕我干什么？我没觉得我这四王爷比您齐监侯高贵到哪儿去啊？您学识渊博，工作年岁长，以后我可得跟着您好好学呢。这样吧，您就叫我思瞳吧，我长辈都叫我思瞳，您现在是我师父了，也是我长辈，喊我思瞳就成，亲切！”

　　看着徐思瞳亲近真诚的表情和一片要拜师的真心诚意，齐老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四王爷，我。。。”

　　“您叫我什么？我听不见？”

　　“我说四王爷，咱。。。”

　　“我听不见，齐老您喊我么？”

　　“唉，”齐老苦笑着摇摇头，眼前的年轻的四王爷没有一点王爷架子，倒是平易近人，“好吧，思瞳！”

　　“诶，哈哈，”徐思瞳笑着说，“师父，您说，今天是我拜师第一天，有什么要嘱咐我的？”

　　“天色不早了，等会儿咱们先吃饭，我带你见见我的大徒弟。。。”

　　“这我听说了，您大徒弟岁数好像不小了吧？”

　　“四十好几了，跟着我十来年了。”

　　徐思瞳点点头。

　　“吃过晚饭，拜过关公，你就是我齐明江的徒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