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同事

“我能不能先把奶茶给雷蕾送去？冷了就不好喝了。”

　　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我应该是带着一丝讨好的语气在问雷琳。

　　“耽误不了你多大会功夫，你怎么不去把头上的伤包扎一下？是不怕破伤风还是故意博同情？”

　　走在前面的雷琳回头看了看我的伤口，又看了看我手里的奶茶：“啧啧，真是没良心，也不知道给我买一杯。”

　　“那你喝这个，我等会再去给雷蕾买。”

　　我把奶茶送到了雷琳面前，但她不屑的扒拉开了我的手。

　　“切，那是她爱喝的味，我不喜欢喝这个。”

　　雷琳停在了职场最内里的一间洽谈室门口，在我给雷琳推开门时，我觉得背上似乎落满了异样的目光。

　　可谁又在意这些异样呢？

　　还不如这间洽谈室里的异样带给我的猝不及防。

　　我突然就不习惯这间屋子的黑暗了，更不习惯那股直窜脑门的馊味。

　　“这是要关我小黑屋吗？”

　　我靠在门口，不大想进去。

　　“我倒是想哦，看你表现吧，表现好就只关你三天……赶紧进去。”

　　可能脸蛋圆圆的人，看上去大都和善，不过收起笑容再瞪大眼睛后，会显得格外严肃些，就像此刻正襟危坐在我对面的雷琳。

　　我有点忐忑，但是却并不太紧张，我想上午那件事带来的后遗症我应该能够承受。

　　只要不让我离开这个公司就行。

　　“你没什么跟我说的吗？”

　　雷琳看着撕扯着桌上绿植的我，恨恨的拍打了一下我的手背：“说话，别再扯这绿萝了，再扯就死了。”

　　“我道歉，今天上午是我的问题导致客户签约失败，琳姐你怎么处理我都行……还有，虽然我早上不是故意旷工，但是迟到是事实，也请你批评我，我认错，接受你的处罚，而且我保证下不为例。”

　　我突然就活了过来了，其实我知道在什么样的人面前应该说什么话，也知道认错的态度应该越诚恳越好。

　　其实，我是真的发自内心的道歉，这也许就是我改变自己的开始。

　　“咦？这有点不像你平时的风格？”

　　雷琳狐疑的看着我：“你确定我怎么处理你都行？”

　　“是的，只要不让我离开，那怎么处理都行。”

　　我给了雷琳一个笑脸，不带一丝假笑的笑脸。

　　“可公司给我的意见是让你离职哦，张先生。”

　　雷琳看着我迅速垮下去的脸，轻轻敲击着桌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该怎么办？我才刚看到希望，我才刚回到雷蕾身边？！我能做些什么？

　　“看你紧张的那个样子……我也不吓唬你了，雷蕾反正就是你的背锅侠，今天的事，她吃挂落了，不过这样算是保住了你，还好你上个月业绩做的算不错。”

　　手中暴起的青筋舒展开又暴起：“为什么要让雷蕾替我背锅？我自己去找门店经理！”

　　“你就别添乱了行不行，赶紧坐下，坐下啊？！去找门店经理把你开除掉你就开心了？让雷蕾白挨这一顿骂了？让她白扣这一笔佣金了？还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你应该怎么做。”

　　雷琳的语气带着些不屑，但是这让我从冲动中回过了神，没有什么比留在她身边更重要，只要我在，我就可以补偿。

　　“是，我不能让雷蕾白白替我受过，我接下来会好好干。”

　　我发自内心的道歉和诚恳的态度应该是得到了雷琳的认可，我看着她点了点头，之后对我勾了勾手指。

　　“有三件事，你如实告诉我。”

　　雷琳在我耳边轻声的问我：“第一，上个月，雷蕾到底把她自己的业绩挂你名下有多少？第二，你是不是收了客户费用？第三，你有没有教唆客户作假？！”

　　看着瞠目结舌的我，雷琳靠回了椅背上，刚才那些轻松和宽容都已消失不见，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严肃浮现在她的脸上。

　　“你考虑清楚再说。”

　　我沉默了太久了，雷琳这句话不是在提醒我，而是在催促我。

　　“雷蕾给挂靠了多少业绩我记不大清楚了，但是肯定不少，我得翻阅我的笔记本才能给你一个确切的数字；费用我收过，但是不多，有的客户要给我一点辛苦费当油钱，或者事情办妥了发个红包也是有的，我承认，我以后不会再接受了。”

　　我回答的又急又快，我知道底线在哪。

　　“至于琳姐你说的教唆客户作假，我从来不会做这种事，我平时也不算勤快，得亏雷蕾鞭策我才开始努力工作，所以你刚才说的教唆客户作假这种事，对我这个懒惰的人来说，是不可能发生的。”

　　双臂支撑着身体，我任由雷琳看着我的眼睛，我不相信她能看出什么来。

　　盯着我双眼的雷琳慢慢掏出了手机递到了我面前。

　　“我举报贵公司客户经理张楚轩，以各种名义收取客户额外费用，并教唆客户提供假资料，请贵公司核实并予以严惩，杜绝这种不良之风。”

　　正要点开发送这条微信的头像，雷琳收回了手机：“别看了，这微信是谁发的你心里应该有数。”

　　“可我看这个头像我不认识啊……哦，我知道了，这是祝……”

　　剩下的话在雷琳的瞪视下让我咽回了肚子。

　　“你自己清楚是谁就好，以后防着点。”

　　“怎么防？她又没证据。”

　　我第一次反驳雷琳，这种微信我也能发的满天都是，只要我看谁不顺眼，我也可以这样做。

　　“那就好，别让人抓到把柄就好，毕竟收到这条短信的人不止我一个，门店经理同样也收到了。”

　　我从桌上的塑料袋里掏出一盒紫薯饼干递给了雷琳。

　　“上班的时候吃什么零食啊，真是的，嗯……帮我撕开。”

　　我笑着把撕开口的饼干递给了雷琳，她拈起了一块。

　　“味道不错，你还真会吃……别急着走，还有事情跟你说。”

　　我再次坐下了，看着眼前这个接连吃了两块饼干的女人：“中午又没吃饭吗？”

　　“嗯，奶茶给我。”

　　“老张，还记得你怎么进公司的吗？”

　　看着被奶茶齁到皱眉的雷琳，我有点不确定：“我跟雷蕾来的。”

　　“嗯，不是她作保你进不了公司。”

　　掏出纸巾的雷琳擦了擦嘴，停留在饼干上的目光终于又落在了我脸上。

　　“你文凭不够，外面风评也不够好，你知道的哦？”

　　“嗯，我知道。”

　　“说你风评不好可能也有点委屈你了，毁誉参半吧，反正说你好的人能把你夸到天上，说你不好的人能把你损的一钱不值，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两极分化的评价，所以我也有点好奇。”

　　雷琳说的没错，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把椅子向前移了移，我认真听着雷琳的话。

　　“结果在雷蕾的力荐之下你来了，你上班的第一天，穿的挺正式，老早就在公司门口等着开门了，好像那天你也是穿着这身衬衣吧？说实话，还挺帅的。”

　　我矜持的点了点头，雷琳看着我如此表情，明显的撇了撇嘴。

　　“那段时间你的确让我刮目相看，你打电销，陌拜，每件事都很用心的在做，这点我非常认可，为此我还在夕会上表扬过你很多次。”

　　“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我就看不懂了，不是雷蕾给你挂业绩你能拿到销冠吗？恐怕那销冠的是祝……咳咳，我也不知道你骄傲自满个什么鬼，你就不能把刚开始那个劲头保持下去发扬下去？”

　　我没想反驳也无从反驳，因为我的确就是一个没有恒心的人。

　　“对了，所有的人对你的评价都有那么一条惊人的相似，你想不想知道？”

　　雷琳歪着头，看了看微微低头的我继续说到：“说你没常性啊，没有恒心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混日子呐……”

　　“老张。”

　　雷琳的手伸过桌子，轻轻拍了拍我的胳膊，制止了再次把手掌伸向绿萝的我：“别像你抖音里发的那盆昙花一样，我们没有多少时间等你一刹那的绽放，也不会有人怜惜你短暂绚烂之后的凋零，我们只是普通人，为生活奔波，为家人努力，为自己工作……我只希望我所有的同事们，哪怕不开花，但是实实在在，带给人清新就好，发挥自己的作用就好，尽到自己的努力就好……其实不需要你给任何人承诺，你只要对得起自己就好，如果可以，对得起那些珍惜你的人更好……坚持下去，我和雷蕾都看好你。”

　　我猛然抬起头，这是我听过最不像批评的批评。

　　“……谢谢！”

　　“别谢我。”

　　拉开门的雷琳回头对我笑了笑：“还是谢谢那个给了你机会的人好了……当然我也算一个，记得下次奶茶买椰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