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好梦】忽明忽暗

阿司眼尖，看见柜子上多了一个东西，好奇的看了眼。眼瞳微微的收缩，他拿起那个还没有完工的半成品布娃娃，端详着。

散开的麻绳，侧边都有的一小簇，虽然没有面容，但是他觉得很像谁。

八寻宁宁。

那个在他亲爱的哥哥身旁的巫女和捣蛋者。

他歪歪头，捏着布娃娃的手慢慢收紧，布料皱起，一抹刺痛浮现在指间。

被针扎了。

他放开手，退后一步，布娃娃摔落。

很清脆的吧嗒一声，他看了一眼那个布娃娃，转身走了。

地上的布娃娃，褶皱最多的地方，在头和身体相交接的位置。

知念洗漱完了，从洗漱间出来回到房间，就看见阿普。

他背对着她，直愣愣的坐着，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走过去，从阿普的肩膀处探出脑袋。

看到他手里的布娃娃，她轻轻的发出疑惑的拟声词。

阿普他抖了一下，知念有点想笑，像一只猫咪一样。

如果说柚木兄弟像猫咪，那么哥哥就是纯良的猫，弟弟就是粘人又会凶巴巴的挠你的黑色猫咪。

仅此现在。

他转过头，知念唇边的笑意戛然而止。两人间的距离很近，呼出的热气全都喷洒在对方脸上，一时间竟分不清这是谁的呼吸。

更别说知念才刚沐浴更衣出来，身上冒着热腾腾的气。

幼年的他们拉开了距离，热热的气让阿普伸出了手，挡在他们之间。往前爬了一下，又拉开了些距离，变成面对面的了。

“好热啊，还是远一点比较好。”

烛火轻轻的跳跃，忽明忽暗的光撒着他们脸上。

知念眨眼，“阿普，你从哪里拿的布娃娃？”

他道：“在地上捡的。”

“那是阿九的。”知念爬起来，拿来阿九的篮子，“放回去吧，她今日走得匆忙，现在下想来也是睡了，明日我再还给她。”

“嗯。”他放进去，又道：“她做得好好看哦。”

“是很好看。”

就是为什么要做成八寻的样子。

知念不能理解阿九这个举动，布偶做得这么精致，想来是要送人或者做什么纪念之类的。但是做成八寻宁宁的样子，她是想要纪念有过这个朋友，还是送给他人，又或是要做巫术。

可以她的为人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啊呀…根本说不准…

她对她的了解只是浮于表面的浅尝辄止。

聪明的人，同样是复杂的人。

“阿司呢？”

“阿司？”

“我不知道啊。他不是在洗漱间吗？”

知念轻轻皱起眉头，说：“没有。刚才是我去沐浴，我之前就在这里看见他。”

“母亲那边有没有？他有时候会去她那里…”

她截住他的话，“没有，我去找过阿姨，没有看见阿司在里面。”

“会不会又跑出去了？不行，得去找找。”

阿普爬起来，随手拢好身上的衣服，放轻脚步跑出去。

知念看了好一会篮子里如酣睡的孩子的布偶，没有转身，也没有对此做出任何行为。

沉默的放好篮子，吞吞缓缓地走出去。

没有烛火的村子寂静而漆黑，知念只能勉强的分辨出轮廓，身后那小小的烛火就成了黑夜中唯一的亮光。

她扶着门框的手微微收紧，发现并没有阿普，却也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走到院子里，在门口张望了一下，想折回去拿房间里那只小小的烛火，冷不丁的听到背后的声音。

“在这里哦～”

“真是笨蛋。”

知念转过身，看见屋顶上有着黑黑的一团的东西。

她没法看清楚他的脸，但听声音看体型还是可以知道他是阿司。

今晚月色不太好，层层阴翳遮挡着月亮，月光逃不出云层的笼罩。

“阿司？你在上面做什么？”

“看星星啊。”

星星？今晚上是看不到的。

知念眼神微潋。即便是小时候的阿司，她也看不懂他的内心。

“你有看到阿普在哪里吗？或者说，他往哪一个方向走了？”

就算是在只有一层日式屋子的屋顶上，也比她处于平底遮挡物还多的视觉处境好。能轻而易举地看到她看不到的东西。

“诶——”

听他的语气，是在不满的拉长尾音。

“好——过——分——啊——。小茴香只关注阿普一个人吗？”

知念被说的一顿，她看到他歪了歪头。

“明明我也是小茴香的朋友呐，但是你总是偏袒阿普哦～”

“都不关心一下我。”

知念捧着脸，摆出一个笑容：“我才不要关心只会让我和阿普操心担心还总是叫错我的名字的大笨蛋。”

她双手叉腰，无视掉他“母亲不会操心的吗？”的无良发言。既然知道会有人为他操心担心，还是一副嘻嘻哈哈不听人话的模样。“快点说，阿普往哪一个方向走了。”

“树林，由美家那个方向。”

知念折回去拿了件羽织穿上，又试图把院子里卡在木桩上的柴刀拔下来。

柴刀对于孩童时期的她过于大，很笨重，行动起来都慢了很多。

她放弃了拿柴刀，悄悄地去厨房拿上菜刀。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拿菜刀。

拿着菜刀，就像是阿普拿菜刀。这种微妙的感觉很奇怪。先不说菜刀是让阿司被抹杀掉的凶器，任谁都不想看见曾经砍了自己的东西，回忆起来可能有点糟心。再说她砍不砍得动还是个问题。

知念有点头疼的揉揉太阳穴，这样的动作配合她年幼的外貌，就像一个小大人。

她原先是要把藏在大袖子里的菜刀带出去，但是还是被发现了。

阿司似乎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得知念糟心。

他和阿普的眼睛都是比普通人大一点的，同样蜜糖色的眼睛流转着不同的光。都喜欢眯着眼，但睁大眼睛都很像秋天代表色的水果。

橙色的秋天。

橙色的橘子。

想起来家里还有一把水果刀。她匆匆换掉菜刀。

轻巧的水果刀可比菜刀好用多了。

“回去睡觉，阿司，不要让她发现。”

知念不想说话，她嘱咐过后就走。

“还是不要去比较好哦～”从屋顶下来的阿司枕着胳膊，一字一句的说：“不要太过于喜爱金平糖。”

她下意识的摸进口袋。口袋里只有一颗金平糖。

“我自由分寸。”

“随便你啦，我要去睡觉了。”他往屋里走去，无所谓的摆摆手，“深夜感冒了母亲可是要急的哦。”

又补了一句：“我是不会给你们开门的，与寒风亲密接触吧！”

关上了门，屋内的光也灭了，重归于黑暗。

知念磨了磨后槽牙，幽怨的眼神似乎是要在障子门上打穿一个洞。

她果然还是不会喜欢阿司，这个人根本就是不会说好话！

她深仇大恨的提刀往他指的方向走，同时狠狠的往地上一划。

他要是敢骗我他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