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大祭 第一章 惊人的歌声

白月季，红月季，月季月季月月祭，灾难远离天堂地。

　　生也祭，死也祭，一月不祭花魂泣，责罚降临无巨细。

　　花心伤，罪难当，家家户户心难安，天堂人儿要遭殃。

　　槐树摇，虫儿飞，男女老少愁伤悲，大街小巷无人归。

　　花心碎，神垂泪，白玉翩翩连相对，家破人亡难赎罪。

　　潭水动，龙抬头，有人欢喜有人愁，大江倒逆漫重楼……

　　歌声从昏暗的巷子里传来，划破夜空，阔散到了周围，声线忽近忽远，一会儿像古戏曲般刺耳，一会儿又像漏气的阀门低沉而嘶哑，简直与那夜半鬼哭无异，在这朦胧的夜晚不禁让人有些心悸，歌声逐渐的越来越清晰，只见一个老妇人慢慢从黑影里走了出来，她佝偻着身子，深埋着头向前移动，一头如杂草般乱糟糟的雪白长发遮住了她的脸，令人无法辨认，歌声正是从她乱发下的嘴里传出。

　　“啪”，一个酒瓶从高空砸落，碎片溅的到处都是，紧跟着，三楼某处窗口，一个男人探出头大骂道：“死老太婆，要死赶紧死，大半夜的不睡觉，鬼吼鬼嚎做什么！”

　　男人吼完，歌声嘎然而止，老妇人抬起头，露出了藏在雪白乱发下的脸，那是一张恐怖的脸，让人看一眼就难以忘记的脸，因为她整张脸上完全看不到一丝肉的痕迹，哪怕说是“形同枯槁”的具象化也不为过，从面容上看，她就像死了二十年的干尸一样，脸上横七竖八的皱纹，就如同她刺人心魂的歌声，仿佛深深的印入了骨子里，若非得说她和墓中枯骨的区别，那就是她仍活着，还有包裹着一层人皮……

　　“妈呀，鬼啊！”砸酒瓶的男子本想继续破口大骂，却看见了楼下的张脸，揉了揉眼睛，发现是真的后不由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变做一声嚎叫，啪的关上了窗。

　　要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谁愿相信刚刚那刺耳远扬的歌声是这么一位像死了几十年的老太婆所唱？

　　老妇人咧开皱巴巴的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满脸不屑道：“天黑路滑，夜长梦多，却挡不住赶死的脚步，呷呷…”说完，她望向星月全无的天空，眼中透出炽烈的渴望，自言自语道：“人自出娘胎开始，就是一步步走向死亡的，谁不是忙着活又赶着去死呢？希望你这块弱肉能剩一点给我才好……”

　　“老不死的，整天胡言乱语到处嚷嚷，就是管不住你的破嘴，是要我替你管吗？”低沉的男声自黑暗中传来。

　　老妇人身子一颤，东一茬西一句，道：“昨日已成往事，今夕是何年？人老了，不中用了，满嘴都是胡话……老妇人边说边走突然喊道：“变天了，大姑娘，小媳妇们，快出来收衣服被子喽……”话声落下不久，柱着拐杖的老妇人看似脚步蹒跚，事实却出奇的快，眨眼间，她便消失在了拐角。

　　“天堂小区，一个离天堂最近的梦幻居所，等你来主宰！”招标引商的广告语大声的播放着，横幅，墙壁等地方都写满了这样的标语，其实这个小区并不在天堂镇，也不坐落在镇周围，甚至都不靠近，而是在一个和天堂镇隔了好几公里，好几条街道的偏僻郊外，当然了和其他地方比，这确实是离天堂镇最近的，投资商起这个名字的原因，或许只是为了更好的吸引客户注意，好敛财而已，谁知道呢？毕竟最近兴起了一阵旅游热，当中人气最高的地方就属天堂镇了，有关名利的东西谁不想沾点光，天下就没有商人不投机，如果有，那只是没有取巧的机会罢了。

　　夜已深，一阵“咚咚咚”，高跟鞋急促走路的声音响起，一个身材略显得臃肿的女子，从楼里快步走了出来。

　　“无比漫长的一天终于完了！”门口的保安感叹道，随手关闭了广告语，他是新来的，才刚干满两个月，名叫瑞刚烈，令他最开心的两件事，一是收工回家，二是每天都能见到梦中情人。

　　现在，他想见的人出现了，虽然没有在正确的地点，也不在正确的时间里，匆匆交接完工作，看到快步跨出小区的女子，瑞刚烈连忙喊道：“秀姐！”

　　女子没有答应，甚至头也不回，瑞刚烈心中有些疑惑，立即跟了上去，摆出一副笑脸，道：“秀姐，晚上好啊！”

　　“好个屁，一点都不好！什么鬼楼，烂楼，竟然停电，害我走了十八层楼，男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呜……”

　　瑞刚烈碰了一鼻子灰，脸色憋的通红，内心真想扇自己个耳光，大半夜的说什么晚上好呢？无奈只好讪讪的抬起手假装看了下表，表盘显示分针和时针正好指向十二，说明已经是子夜了。

　　“她今天是怎么了？无故的对我脾气，一直都没这样过啊，自己和她私下里也算是无话不说的人了吧，就连她今天要把第一次献身给爱人的事……”瑞刚烈想到这，心就像被刺了一剑般难受，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因，瑞刚烈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色变的十分凝重，疾步追了出去。

　　越追越跑，越跑越远，高跟鞋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地面，在昏黄的路灯下犹如死亡的丧钟，微凉的夜风吹来，让人不禁打个冷颤，四周鬼影绰绰，树木摆动着沙沙做响，更给这夜色添加了一分恐怖气息。

　　“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你今天怎么了。”

　　“不关你的事，你走开！”

　　“别走了行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他不要我了，他嫌弃我，说我就一土肥圆还妄想碰他，简直恶心死了，还说当初那些话只是贪图我的钱而已……呜！”

　　“王八蛋，太过分了，他在哪？我去给你出气！”

　　“不用你管啊！呜……”

　　“我朱秀再差也是人民教师，受过高等教育的，怎会看上你这个臭看门的，就算再没男人也不会，你走啊，我不想见到你！”

　　瑞刚烈听完，羞的青筋暴起，一把拉住拼命往前跑的朱秀，双手按住她肩膀，大声道：“你到底怎么了，快告诉我啊！”

　　“啪！”一记重重耳光打下，瑞刚烈脸上顿时多了五个指印，人也倒退了三步，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手，朱秀没有说话，转身继续往前跑去。

　　天色越来越晚，路灯逐渐变得稀少，路上也不再有行人，天堂公园，一个以森林做为主题的公园，平日里显得生机勃勃，清晨和午后总有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做早操，晨跑，或在树下荫乘凉，聊天打屁等等，而此刻这里却变得阴森可怖，入口处就像巨兽张开的嘴，似乎随时都可能将人吞噬，令人不寒而栗。

　　“还要往前走吗？”瑞刚烈声音有些发颤的问。

　　“胆小鬼，懦夫，我都叫你走了，怕你就回去啊！别跟着我。”

　　“这里黑灯瞎火的，有什么可逛的，要不我们明天白天来，今天好好睡一觉……”

　　“要睡你睡，关我屁事！”朱秀打断道。

　　一路无话，瑞刚烈好几次想打破沉默，又怕被骂，不知如何开口，最后终于忍不住说道：“再走就到山顶了，到处黑漆漆的，你不怕吗？”

　　“我怕什么，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马上死掉才好呢……呜呜。”

　　“唰”一个黑影在草丛里一闪而过，瑞刚烈心头一惊，嘀咕道：“不会这么巧吧？”随后挪了挪身子，悄悄的对朱秀说：“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朱秀回头看一眼，说：“哪里有人？平常我又不是没来过这里，我已经很伤心了，你还来吓我！”

　　瑞刚烈寻着黑影消失的地方，仔细看了看，这次什么动静都没有，周围静悄悄的，除了虫鸣鸟叫。

　　停下脚步，瑞刚烈指了指面前幽暗的道路，道：“真的还要往前走吗？有可能前面是一条死路……”

　　“瑞刚烈，弄了半天原来害怕的人是你呀，真是废物！”朱秀嘲笑道。

　　“不……不是…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嘛，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怕的。”

　　“欧耶，到了！”瑞刚烈努力的辩解着，朱秀没有理他，只是兴奋的叫了一声，便小跑着穿过一条被杂草覆盖的小路，进入了另一边的黑暗中。

　　穿过黑暗，到了一块空旷的地方，朱秀忧伤的说：“你知道吗，每次我伤心或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来这里，看看这一片美丽的菊花海，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说，就这样静静的闻着花香，享受着微风拂面的感觉，那一刻仿佛所有的烦恼与忧伤都不复存在，就和这菊花香一样，可以随风飘散，让我内心无比的安宁。”

　　“你只是看了见花的美丽，却没看见它们的阴暗丑陋，若你知道它们真实的一面，或许就不会这样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