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时（终）

东郊，确是一个很偏远的地方。

我们到时己过了约莫两个半小时。

离10点半还要早得多。沒想到那户人家来得那样早，已经在等在那了。

我们开着车过去，他们远远的看见了，便打着招呼。

没多少人闲着来这地方，除了荒土便是荒土。这里的土干而贫瘠，冬日里养不出一朵花来，草也寥寥可数，哪能耕种呢。

故而政府才将这里设为商贸开发区。

市里位置好的地不够广，东郊旁的不论，就是面积大。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开发起来。到那时新潮的物件售卖着，娱乐设施也全面，人自然被引着来。

舅舅停好车，我们向他们走去。舅舅和父亲高大的身形挡住了我和清泽的身形。我从舅舅和父亲之间的间隙隐约看见远处是个面相憨厚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一个唯唯诺诺的女人。女人怀里抱着个布团，一截胖乎乎的小肉臂不时伸出来挥舞着，一个金黄色的小点晃动着。应该是个婴孩顽着摇铃。浮动的风声夹杂着清悦的铃声缓缓汇入我的耳中。流转着的，什么涌动着，天色一瞬的明暗。

突然，一种失重感从我的脚底钻上我的心头，面前的景致像蒙上一层白雾般朦胧涣散，金色的小点晃得越发急促。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一双手微颤着扶住了我，我的意识逐渐昏沉、阖上了双目。

顾清泽有些吃力的扶住顾妧。这家伙看着娇娇瘦瘦的，怎么这么重？算了，再重也得扶住，免得摔毁容了哭。顾妧一米六的身高堪堪八十六斤，身形清瘦，怎么着都与重搭不上干系。顾清泽不过八九岁，气力自然少。顾正平和高筱伊及高钰明已然注意到身后的声响停了，回过头来。

高筱伊三步做两步赶到顾清泽身前接过顾妧，“这是怎么啦？”高筱伊一手揽着顾妧一手揉着她的头，“妧子晕车了嘛？”高筱伊看着顾妧有些发白的面容，低低的说了声，“也是哩，算上这回，妧子才坐两回轿车呢。”

高钰明看了看顾妧，“也不是什么大事，人昏着，让她在车里歇会就好，窗子开一扇。”高钰明将车钥匙递给顾清泽，“清泽，会开车吗？按这个键车就开了。”“会。”顾清泽盯了钥匙一眼。

“好，清泽你陪着你姐姐吧。爸把姐姐抱到车里。”顾正平看着顾清泽。

“爸，不用了，我抱得住。你们先忙吧，左右我和姐姐也没什么可做的。”顾清泽抬起头看向父亲。“好，慢着点，爸很快回来。”顾正平道。“是，舅舅和你爸爸很快就办完事了。”

高筱伊松了松被顾正平握着的手，“要不…我就留下来陪着妧子，反正我和妧子他们一样，都帮不上什么忙的。”顾正平将另一只手搭在高筱伊的手背上，“怎么会？你不是一直想开一家食品店吗？到时候这里规划好了，清泽也大了，店铺的样式你想怎么办都成。凭筱伊你的手艺，倒时候迎来客往的。”

顾正平望着高筱伊展颜，带着些许细纹的面容可见青年时的俊朗，这些岁月的痕迹不过为他添上一份成熟的气质。高筱伊也知晓顾妧仅是昏睡了，并无大碍，便放下心跟着顾正平前去。但她心上仍是想着，寻空带她去医院瞧瞧，防范着些。

三人向对面夫妇走去。

九岁的顾清泽已然一米五四，他半是环抱半是搀扶着顾妧，她意识模糊着，躯体凭着本能向前迈动。如此这般，走了这些路，日头又大，顾清泽定了定身子，顾妧的面庞微微倾向右方。一辆黑色的轿车行过顾清泽身旁，车镜恰巧映出顾妧的身影：

眉头画月新，素肤若凝脂。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

日光射入车镜，闪了一片白，车向前驶着，方才那张少女面容恍如错觉。好似…在哪处见过这张面容。

张槿涵坐在后座，手抚着安全带。（他己然大学毕业。二十一岁时进入政府部门工作，如今二十四。但不同于他的哥哥张临霄，他修的是地质勘测。今日到东郊是为了此处的规划设计。）虽未睁开眼，但可见明目流光之姿，阖着眼眸散着静好之感。大抵姿容明丽之人大多长相相似吧。长相明丽之人…除了母亲，他的记忆深处确有一个姑娘…十年前！

她！一模一样的面容……是他的错觉吧。十年过去，怎么会无丝毫变化呢？怎么就突然想到那个姑娘呢？他摇了摇头，拍了拍身旁的工具箱，稳下心来……

2020.04.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