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泰亨篇，花落

莫流苏那就不要吃了。

林子沐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二人正在抢夺一份炸酱面。

她无奈地看向床上斜倚着的田柾国：

林子沐我们都管一管怎么样？

林子沐要不这顿饭别想吃安稳了。

一直沉默看着的田柾国，这才开了口：

田柾国玲珑……

只是一句玲珑，那人就会乖乖听话，若是换作以前，田柾国便连想都不敢想。

可是，事实就是这么发生的，让他突然感觉很是恍惚。

好似今日的一切，又是他在休眠当中做的一场梦。

那人从不会听他的话，也从不会像个孩子一样闹腾的，是他的记忆出现了错误吗？

他有些不确信地看着莫流苏，看着看着，视线渐渐模糊，就好像那人又会从梦中消失一般。

莫流苏你怎么了？

察觉到田柾国的异样，莫流苏忙扶着他躺下：

莫流苏是不是不舒服？

床上的人却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田柾国告诉我，这不是梦，对吗？

如果是梦，便让我继续睡下去，永远都不要醒来……

因为只有你陪着，我才能活着……

他双眼之中的祈盼，那样的热切，就好像燃烧到顶点的火柴，只要一阵风吹过，就会灰飞烟灭。

莫流苏心头触动，突然不顾身后两人震惊的目光，低头吻住了他。

没有什么比恋人的吻更让人心安……

纵是万千悲绪，也都融化在这一抹难掩的柔情之中。

万幸，一切都不是梦，他田柾国真的醒了，那女人也真的回来了……

……………………

第二日的时候，林子沐去了精神病院。

就算那人根本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她也想去告知一下田柾国醒来的好消息。

原本是想要打电话，让金硕珍陪同一起的，可是那个正在给田柾国喂着粥的小丫头，竟突然端着碗凑过来：

莫流苏姐姐，我跟你一起去吧，我还没进过精神病院呢。

林子沐被她的逻辑逗得哭笑不得，没进过，所以就要去一次吗？

她露出一抹看傻子的笑，如果可以，精神病院那种地方她真希望永远都不用踏足其中。

而莫流苏只是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好似能陪着去是什么天大的好事一般，却忽视了病床上那人逐渐阴郁的脸。

她又想去找金泰亨，便是她重活一世，似乎仍抹不去莫文冉这个印记，那他田柾国，到底算什么。

田柾国的双手在被子底下慢慢攥紧，脸上的阴郁却在莫流苏回头的一瞬间消散，他笑着看向林子沐：

田柾国子沐姐，她想去你就带她去吧，也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

没人知道说出这句话时，他心底是怎样的嫉愤，这次醒来，好像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

以前的他即便是生气吃醋，那也只是委屈得哭而已，现在他却开始将情绪隐入了心底，在那个阴暗不为人知的角落，慢慢化作了一头受伤的小兽。

至于这头小兽，之后会化作什么样的存在，便是此时的他也无法预知……

………………

金泰亨还是喜欢坐在樱花树下，就像他真的是从樱花丛中长出的一样。

这次林子沐可不敢再去拍他肩膀，只是站在远处小心翼翼地喊了几声泰亨，那人没搭理，她便只能那么安静地等着。

莫流苏却是丝毫没有顾忌，她一脸好奇地凑上前去，蹲下身子，仰起头顺着金泰亨的视线，看向了树冠的方向：

莫流苏你在看什么？

她的脸凑得有点近，几乎都要贴在了金泰亨的脸上，那个原本木呆呆坐着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他似是被吓到一般，迅速往旁边躲了一躲，刚要哭喊，在看清面前之人时，却有了一瞬间的微滞。

也只是一两秒的功夫，他掩饰的迅速，却始终躲不过莫流苏的眼睛，她笑笑：

莫流苏我叫玲珑，你不要害怕，我只是想陪你一起玩。

而那人就真的收了戒备，又重新坐回到了原处。

看到金泰亨变得安稳，林子沐总算舒了口气，只是，她又开始弄不明白，之前究竟是哪里碰触到了这孩子的忌讳，为何单单见到自己会陷入癫狂……

莫流苏就这样陪他坐着，一直坐到了有护士来将他带走喂饭。

她没有跟着，也没有从地上起来，零零碎碎的樱花花瓣，落到她的头上肩上，她突然笑了：

莫流苏原来，他是想看花……

是他们的约定，一起去看花……

林子沐啊？

站在远处的林子沐有些听不清：

林子沐你说什么？

莫流苏站起身子，拍拍屁股上的泥土：

莫流苏姐姐，我们也去吃饭吧，我饿了。

莫流苏吃完饭，我还要再回来陪他看樱花呢。

……………………

樱花虽美，却比之不了你的分毫。

莫流苏就这样陪着他坐了一整天，仰得脖子酸了，她就转头看着那个男孩。

那张脸永远都是那么精致，一年多的时间未见，他却是长的与文冉越发相像了，只是那双她爱了百年的眼睛里，如今早已没了星光。

风起的时候，花瓣落得厉害，四月末，好似已经开到了极限。

她的文冉却是最喜欢绒花的，春末过去，到了盛夏，便是绒花盛开的季节。

也是文冉的忌日……

她抬手轻抚上金泰亨的鬓角，话语中带了一些感伤，像是对男孩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莫流苏樱花再美也总有开败的时候，人也是一样。

莫流苏花，你可以在树下守着来年重开，人却不能，是时候该清醒一下了。

她的声音清清楚楚传进了那人耳中，他转过头，眼中雾蒙蒙的，覆上了一层阴霾：

金泰亨你不是她，怎知她不会回来……

莫流苏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起身朝着林子沐走来：

莫流苏姐姐，我们回去吧，小哥哥一天不见我，该想我了。

她笑的依旧清澈爽朗，好似刚刚说出那一番话的人已经不复存在。

林子沐点点头，却在抬脚时又停住，她转头看了一眼金泰亨的方向：

林子沐泰亨刚刚跟你说话了？

莫流苏挠头想了想，像是也存着几分疑惑：

莫流苏应该说了吧，含含糊糊的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