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黑色的自己

而2013年那个夏天，于她像是卡了记忆、结了痂。

站在即将高三的分水岭，摆在面前的除了成绩又突然多出了一条路来。老师站在讲台上把这件不大不小的事宣布下来的时候，她的心像沸腾的水炸开了锅，惶惶然不可终日，那三个大字，之于她像是救赎的唯一的稻草。

艺术生。

代表着不需要那自己可能穷其一生也达不到的遥远的分数，不需要深夜耗在灯下玩命的和习题死磕，甚至……

能够离他更近。

“喂~妈，我……我想学画画，走艺术生高考。嗯……老师说了……这是另一条更好的路，这样的话……可能，说不定……我也能上重本……”她握着电话的手有些微的颤抖，抱着一丝丝的期望。

后来……嗯？现实没有那么圆满的后来。

后来，他决定去学画画，他本就有着美术生的底子，自然不需要孤注一掷，然后紧接着下学期就要去别的学校培训半年。她送他走的时候哭的不能自已，握着背包带子的手用力到泛白。他以为是因为离别，抱着她拍着背安抚。她埋头在他怀里，泪水几乎浸透他薄薄的T恤。

黑暗的视野中，妈妈的回答仿佛隔空飘了出来。

“那个，女儿啊，你现在学画画是不是来不及了，别人都那么早起步，你跟得上吗？不是咱不让你上，好好的学着课本，怎么突然又要去学你之前接都没接触过的东西呢，那条路不一定好走……”那声音隔着电话都听得出苍老。

她咽下了那句差点就脱口而出的我能行，她突然明白，家里的经济条件怕是负担不起艺术生那昂贵的费用。

其实，她悲伤的，不是他的离开，不是家里的不太好的经济条件，而是自己的无能。

假若……

假若她争气，根本就不需要走这条路吧。

如此愚蠢的自己。

　　2013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寒潮带着病毒来势汹汹。

她是班上第一个病倒的，平时壮如牛的身体一垮就瞬间变得格外的脆弱，连带着心理也薄弱了几分。

天天上午上完课，中午拖着发烧的身体去医务室挂吊瓶，下午继续上课，不敢跟父母说，也没人可以倾诉，只能自己扛着。

晚自习下课后，同学们陆陆续续的离开教室，逐渐，只剩她一个人。昏黄的灯光中，笔尖下那道死也解不出来的数学题像是赤裸裸的嘲讽，张牙舞爪的给她的智商宣布死刑。

　　咳咳……咳……咳”一心急，咳嗽翻江倒海的涌来，五脏六腑皱成一团，拥挤着争先恐后的想要逃窜出胸腔。

她狼狈的跑到教室后门的垃圾桶旁，低着头咳到眼泪横流，委屈一瞬间像放开蹄子撒欢的小兽奔腾而出。

　　她抬眼看着空无一人的教室，整个教室只剩黑板上大片大片看不懂解不出的题和嗖嗖穿过的凉风，心像缺开一个偌大的口子。她双手环抱着自己，靠着墙慢慢蹲了下去，有一种绝望的情愫在心中攻城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