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那些人不算糟

“苏亦承，你真的是道儿上混的啊？”

“咳咳……咳咳咳……”他刚吃了口辣椒，现在好像被噎住了。我又给他递了杯水。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一个良家妇男?”

“我…总感觉你有点……痞。”我小声对他说，“不过你别误会，我并不讨厌你……”反而，很喜欢你。

“哈哈哈，没事，我就这样，你习惯就好。”

“那你呢？”一直都是我说了这么多。

“我?我怎么了?”

“其实，我也可以给你提供免费的心理疏导。”我带着的戏谑说。

“哦，其实我心理真没问题……”

“那你为什么吸烟消愁?你在愁什么?”

“我……”

“你不能不说，我家底儿都快让你知道了。”

“呵呵，我说我说。”

“其实，你也知道小妍不是我亲妹妹，不知道程凡跟你说过什么，我也不管了。”

“我爸爸是开出租车的，在北京那种地方开出租车谋生生意还算不错，我爸妈也就是那会认识并相爱的，然后生了我。但是有次一个客人喝多了闹事，害我爸出了车祸，家里没了顶梁柱，日子一天天坏下去，用我妈的话说‘都要揭不开锅了’，后来她嫁给了个富人，也就是我现在的爹。就这样。”他说的挺轻描淡写的。

“那你…很难过吗？”

“对呀，从小没了亲爹，现在亲娘还成了别人的……”他如无其事的吃着米饭，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不过放心吧，我早就没事了，我现在的爹对我挺好的。”不是要我放心，是要你自己放心。

“苏亦承，你为什么这么愁啊？我觉得最近见你你都有些瘦了。”

“哈哈，我要减肥。”

“别跟我开玩笑了，不好笑。”

“我…小妍不是回来了吗，我……”

“你不喜欢小妍吗？”

“怎么会?她跟我一样，从小便单亲。能感同身受的人往往处的来。”

后来我们聊了很久，一直到食堂熙熙攘攘，一直到他们又在午后的阳光中散去。

六岁那年，爸爸因为乘客的不负责任发生意外。我问他：“你恨他吗？”

“当然恨，可是能怎么样?我也不能以命抵命，法律已经制裁他了。”

那位乘客依然能重新回到家中，看到思念的妻儿和儿女，甚至以后会儿孙满堂，也许，等他老了以后再过几年，人们就会忘记他曾经是制造那场意外的罪犯，人们只会认为那是年轻时犯的错，他已经得到惩罚了，现在他都这么老了，应该原谅他，让他享受天伦之乐。

可是，逝去的人呢？他有什么错?他也有深爱的妻儿和牵挂的孩子，他也有年迈的父母要赡养，他也会和交往的朋友把酒言欢，不醉不归。他也想在犯错后有一个改过自新重新看向这个世界。但他没有机会了，这一切都被生生扼杀在摇篮中。人们只会为他的英年早逝惋惜，人们只能为他的不幸遭遇表示同情，其实，他们也不能做什么了，多年后提起那位逝者时他们还能哀叹一声，我们就该很感激了，不是吗？

错在谁呢？谁有错呢？

他没有家了，等不回爱的人，等来的只能是母亲的日渐消瘦，等来的是跟着妈妈远离家乡，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等来的是叫一个陌生男人“爸爸”，等来的是一个破碎缺憾不完整的家。

他只是一个六岁的小男孩，尚未涉世，他有什么错呢？

七岁那年，他跟着妈妈来到现在的爸爸家里，那人很富有，对他很也好，会有新衣服穿，会有美食填饱肚子，会有以前不敢想的玩具车，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甜甜的叫着“哥哥”。这个家很幸福，可他总感觉缺失了什么。妈妈很开心，他每天也都笑得很开心，可心里空落落的。

十二岁那年，一个男孩骂他说：“你妈是个婊子”，他第一次动手打人，被叫来了家长，可是惩罚的却是自己，因为他脸上没有伤，他第一次体验到不公平的滋味，品尝到“哑巴吃黄连”的苦涩。

十四岁那年，他和班里的混混搅在一起，吸烟喝酒，把那个男孩打的不敢告诉家长。

十六岁那年，因为打架进过少年看守所，被妈妈警告断绝母子关系。

十八岁那年，拼了命的学习，考上A大，说要离开家，再也不回去。

少年叛逆行事，总是凭着满腔意气，不考虑后果。他还没等来自己有钱有体面的工作有能力养活自己并给家人幸福，却等来了妈妈病危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