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仙惠长公主

上半场球赛结束后，本应该是用膳时间，但萧祜拉着帘子在龙椅上睡着了，皇帝没走，谁家业不敢先走，聂玉瑶让宫女给每家都送了吃食过去，场下的球赛就派遣宫女太监去打，黎妃和淑妃二人回来时极其狼狈，钗环都跌没影了，只叫了宫女重新梳妆，那得了这些钗环彩头的人也不敢收这些宫中娘娘的物件，还是聂玉瑶派人送去说了几句让他放心的话，才敢收下。

萧祜是过了申时一刻才醒来，醒了就回龙帐用膳去了，人这才三三两两的回营帐午休，但每家每户也都不敢走完，毕竟下午的马球已经开场了。

赵思娴将聂玉瑶的手一直拽到萧祜离开为止，松开的时候聂玉瑶的手又麻又红。

“娘娘稍坐，我去把杜贵嫔和杜常侍安顿一下就回。”

“好，你要快些回来。”赵思娴可怜巴巴的看着聂玉瑶，像是怕被丢掉的孩子。

聂玉瑶点点头，走上萧祜的看台，先让宫女把杜丽荣松了绑，再叫醒了一句昏过去的杜轻云。

杜轻云虽说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毕竟是处子之身被萧祜这番折腾也是受不住了，醒来时，人是有些恍惚的，面色也不好，聂玉瑶赶紧让人新搭了个帐篷，裹了衣服将人暂时抬到黎妃帐子里，杜丽荣则是抬到淑妃帐子里暂息，两边都让人安排了太医过去。

“红云，这两日杜贵嫔和杜常侍伺候的人就从我帐子里支出去，杜贵嫔四人，杜常侍两人，等帐子一支好便送去。”末了又补上了一句：“伺候杜常侍的选两个机灵的，防自戕。”

虽然嫔妃自戕是大罪，祸及家族，但是杜丽荣一朝从云端跌入泥泞，聂玉瑶也得防着她一时想不开。

红云：“是。”

聂玉瑶又在场上枯坐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天边有了落霞，聂玉瑶才和张选说自己乏了晚宴就不参加了，空出了时间便回了帐子，寻了两顶帷帽，给楼子瑕戴一个，自己戴一个。

“我昨日便让人安排好了，马车就停在外面林子里，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仙惠长公主。”

楼子瑕闻言连忙放下手中的书，戴好帷帽随聂玉瑶出了帐子，上了马车。

马车路过一段草地，远处是林场，山头上挂着一轮残日，天都被染红了，绮丽绚烂，聂玉瑶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这么好看的晚霞了。

“怀玉你快看。”

楼子瑕抬眼望着远处的红霞，也出了神，低喃了一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聂玉瑶也微愣道：“是啊，就像如今的大周一样，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内里烂成什么样只有自己知道。”

“这话你也敢同我讲。”

“这话我只同你讲。”聂玉瑶环住楼子瑕的腰，笑道：“怀玉，你希望这天下未来是什么样子。”

楼子瑕沉默片刻，沉声道：“建长治之势，成久安之业。”

“长治久安……”聂玉瑶又看向远处山头的点点红。“会的，一定会的。”

片刻，马车行到了山脚下，红云给守卫看了令牌，守卫的士兵就立马放行了。再沿着林间山路绕到了山背面，再往上就是千阶台，只能下马车走上去。

楼子瑕先下马车然后回身将聂玉瑶也扶了下来。

聂玉瑶今日是一身朱衣白裙，裙摆褶子里绣着银线蝴蝶，只有走路时才能隐约看见。楼子瑕是一件月白贡缎白袍，腰间束着一根朱色宫绦，在红云眼里，二人并肩上台阶的样子真是一对璧人，但心中又隐约有些不安，来不及多想只能跟着聂玉瑶一起上了台阶。

片刻，三人上得寺庙，这个庙里关的都是先皇旧妃和被像仙惠宜阳这样的人，所以平日里绝不会有什么人来，红云上前扣了三下门环，须臾就有一个小尼姑开了门，探着脑袋望着来人。

“几位施主随我来。”小尼姑生的也算清秀，细眉杏眼一张桃花唇，皮肤白白净净，因山下有守卫不是有令的人根本不会放进来，师父也说了今日傍晚会有贵客登门，所以小尼姑也未多问。

一路上偶尔遇见了一队打水的尼姑，都是对聂玉瑶和楼子瑕探头探脑的打量，即便有帷帽遮掩，二人的姿态气质也能看出贵气。

“这条小道走到顶，院里有一株大泡桐树的就是长公主的院子了。”说完，小尼姑就走了。

三人走到院门口，院门上无匾无名，也未锁，只是虚掩着，推门进去确见院里有一株大泡桐树，树下有一方石桌并四个凳子，地上铺了些鹅卵石，墙角边还种些杜鹃，如今又正是杜鹃开的季节，也给院里填了一抹春色。

楼子瑕就这样愣在了院中，不敢往前走，这么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一时不知该以何种姿态面对仙惠长公主。

聂玉瑶察觉了楼子瑕的异样，只走到他面前，将他的帷帽脱掉，轻声道：“去吧。”

仙惠长公主本在屋内吃饭，听到了院里的门推开的声音还以为是被风或者小猫儿撞开的，如今听到院里有陌生年轻女子的声音，便不得不起身去看看，一推开房门便看见了楼子瑕长身玉立的立在院里，身后还有一个戴帷帽的女子以及一个宫女。

“玉儿……我的玉儿你怎么来了。”说着就抱了上去，恸哭起来。

聂玉瑶心道楼子瑕出楼家的时候未及弱冠，怀玉这个字是在杨家时取的，仙惠长公主怎么就知道喊玉儿。

“母亲。”

母子二人多年未见，有好多话想问，但提起来终是绕不过楼家被抄这件事，提起来都怕伤了彼此。

“我们进屋来说吧，你把那两位姑娘也叫上。”

仙惠的猜想里，当初楼子瑕是托付给了杨家的，杨家与定国公府赵家是连襟，如今许是杨家发达了，进京做了大官才能让楼子瑕进皇寺，又猜聂玉瑶是定国公府家小姐，再或者是杨家给楼子瑕找了门好亲事娶了谁家的县主，不然那后面的宫女无法解释。

三人进屋后，红云就替聂玉瑶解下了帷帽。聂玉瑶对仙惠长公主行了一个礼，笑道：“给长公主请安。”

“快坐吧，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仙惠示意聂玉瑶坐，又慌慌忙忙的将桌子收拾干净。“玉儿这几年你过的好不好啊，我看你都娶亲了，还没问姑娘的名讳。”

娶亲二字把楼子瑕和聂玉瑶都弄懵了，不过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仙惠的意思，毕竟聂玉瑶的身份已经超过了普通女子的认知。

“我叫聂玉瑶，父亲是沁阳聂氏，现在朝中任礼部员外郎，嫡母是京兆郡张氏。”

“嫡母？你是庶出？”

仙惠长公主常年在这幽静处，聂玉瑶的名字京中的达官显贵的夫人也才听过名字，更何况仙惠长公主呢，所以只当聂玉瑶是普通官家女子。

“对。”

仙惠长公主倒不是在意嫡庶，而是聂玉瑶若为庶女又非出身显贵勋爵人家，怎么能带着宫女，还跟着来了皇寺。仙惠转念又一想许是楼子瑕在朝中任了大官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你们来的太突然了，我一时间还弄不清楚。”

聂玉瑶浅笑道：“确实是我们来的太突然了。”

楼子瑕：“母亲，这几年，你过的可好？”

仙惠长公主起身将油灯挪近些，只是低头嘴边衔着一抹浅笑，道：“没什么好不好的，这儿挺安静的，我也算过了几年安稳日子，只是挂念你，如今见你成了家，我也就安心了。”

“你们成婚多久了，有孩子没有啊。”仙惠拉着楼子瑕和聂玉瑶的手，面容安详的看着他们。

楼子瑕看了聂玉瑶一眼，温声道：“今年年初，还没有。”

仙惠：“不急不急，以后日子还长。”

又聊了良久，天色已经很完了。

仙惠：“天色不早了，你们快回去吧，下山的时候注意安全。”

楼子瑕：“好。”说完，就牵起聂玉瑶的手出去了。

“聂娘子，你等等，我还有话说。”

聂玉瑶闻言，看了楼子瑕一眼，示意他先在院子里等着，然后又走回屋内，道：“长公主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仙惠长公主拉起聂玉瑶的手，牵到一个柜子面前，抽出最底下的一个抽屉，从柜子壁上拿下一个被浆糊浆住的油纸包裹，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精美的锦盒，聂玉瑶看出来是宫里的旧样式，盒子里是一个块玉，通体通透净亮，未有任何雕饰。

“这个玉，是从前玉儿周岁宴一个道士送的，他说玉儿这一生有诸多磨难，熬过去了就是名垂青史的宰执之才，还送了这块玉说是能保他平安渡过磨难，从前我还不信这些的，后来就真的灵验了那道士的话，如今玉儿娶了你又做了大官，我想这磨难应是熬过去了，这玉我便给你保管了，日后夫妻和顺互相扶持，为楼家开枝散叶。”

“好。”聂玉瑶一时不知是何滋味，只点了点头，将玉手到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