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璇玑宫内一片死寂，琼华在此地待了千年，第一次觉得这里是这么冰冷。

她在偏殿外，犹豫了很久很久，还是推门进去。

一天了，他还是跪在灵位前，不发一言。

“殿下。”她小心翼翼走过去，斟酌着字句。

“逝者已矣，你要振作起来，簌离仙上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润玉缓缓起身，转过头来，看着她。

琼华心头一突，她从未见过他用这样冰冷的眼神面对她。

“为什么？”他冷漠着:“为什么带水神来？”

如果不是水神，也许他早已杀了天后。

琼华张张嘴，不知该如何开口:“我……”

他一声声质问:“为什么带水神来？”

“殿下。”她突然双膝一软，跪在他面前。

死一般的沉寂。

“呵。”他突然轻笑出声:“为何跪我？”

他们经历了这许多，她从一个小小宫女到如今与他两心相许，从未这样卑微地跪在他的面前。

琼华紧紧咬着唇，她死死盯着眼前洁白的衣角，她很想说，她担心他，害怕他出事，才慌不择路寻了水神，可是仿佛有谁紧紧扼着她的喉咙，叫她说不出口。

或许，他根本不是要个解释，他只是一腔的怨愤无处宣泄。

他看着匍匐在他脚前的女子，她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的模样让他无所适从，他眼中染上一丝戾气:“你要逼我是吗？”

他冷笑着，声音里是她陌生的冷厉:“你也要逼我是吗？”

他的笑声逐渐悲凉，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你喜欢跪，那便跪着吧。”

说罢，他不再理会她，带着微有些踉跄的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琼华眼泪缓缓流下，泪眼朦胧中，那个白衣的背影，那么孤单，那么伤心，却那么遥远。

她终是明白了，无论怎么亲近温存，终究他是主，她是仆，什么都改变不了……

琼华不知跪了多久，她不知是伤心还是赌气，真的就一直这样跪着，但好几个时辰过去了，她的膝盖已经痛到麻木，还是没有人来探望。

他真的就放任不理吗？

已经干涸的泪痕又被打湿。

“可有人在么？”

琼华恍惚间听到一个声音，她呆了呆，听到那个声音又问了一遍，才挣扎着起身。

一个青裙仙子站在璇玑宫门口张望。

琼华看着她的脸，忽然就想起来了，那是太巳仙人的独生女儿，邝露仙子。

“仙子有何事吗？”琼华一瘸一拐的走过去。

邝露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她:“请问夜神殿下可回来了吗？”

琼华茫然的摇摇头，邝露清雅的面庞上带着焦虑之色，但她惯会隐忍，依旧声音温柔道:“今日传闻，天后娘娘以谋反为由，拿了洞庭湖三万水族要施以雷刑，但行刑的雷公电母却不在行刑台，而是在九霄云殿候命，夜神殿下为了这三万水族求情，去了九霄云殿，至今还未回来，我只怕……只怕……”

琼华哪里还听得下去，她也不管邝露，一路狂奔出去。

邝露看着她的背影，眼里一片茫然，她也是心中苦闷，想着这个小宫女是他的亲近之人，两个人还能说说话，却没想到她是这般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