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是半夜突然被噩梦惊醒的,一醒来她就看到一个人影立在床前。
她吓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差点尖叫出声,却被那人捂住口,然后拥入怀中。
悬起的心缓缓放下。
是润玉。
但马上琼华就觉得不对劲,他的呼吸为什么这样沉重,他的怀抱为什么这样颤抖?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的失魂落魄。
“殿下?”她轻轻问。
半晌,他终于开口,却是带了难以克制的激动:“你知道吗,我的母亲她还活着,她还在人世。”
“笠泽簌离、洞庭君,原来就是我的生母。”
琼华震惊得无以复加,簌离,不是鼠仙拼死以报的那个人吗,她是润玉的生母?
“我原以为是母亲不认我,不要我,但我后来才回忆起,不是母亲遗弃了我,是我离开了母亲,我幼时受不了日日拔
角剜鳞之苦,上了岸,被天后发现,是她,是她喂了我浮梦丹,忘了这一切,是我对不起母亲。”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回忆像潮水般涌来,几乎将他吞灭。
琼华颤抖着声音:“拔角?剜鳞?”
润玉叹息着,眼角抹上红晕:“我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被母亲藏在太湖的最深最冷处,幼时,我还不能控制自己的真身,与其他的孩子格格不入,我长着角,身上有奇怪的鳞片,他们总是笑我是个怪物,我多想和他们一样,做一尾漂亮的鲤鱼。”
他的声音那般冰冷,琼华忍不住抱紧了他,轻轻道:“我曾经也是凡人眼里的妖,他们见到我就喊打喊杀,但是那只是因他们见识浅薄,只要熬过去,只要熬过去就好了。”
润玉自嘲的笑笑:“后来我才知道,我是一条龙,一条想成为鱼的龙。”他将头轻轻搭在琼华的肩上:“我真不记得我那是有多想成为鱼了,母亲怕我被天后发现,我也只想和别的孩子一样,所以那时我终日里做的事,就是在太湖的湖底最幽深处,自己亲手拔角,刮去胸前的逆鳞,龙的自愈能力极强,我便日日重复这同样的事情,太难熬了,那时我身上的衣衫都是被血染红的……”
他轻轻地诉说着这些过往,看着琼华满脸的泪水,他苦涩一笑,解开衣襟。
左胸之上,纵横交错着可怖的伤口,刺入了琼华的眼中,她捂住口,心疼的说不出话来。
原来……原来如此。
“这样的我,如此丑陋,如此不堪,你知道我多怕这样面对你?”
琼华颤抖着手,想要去触碰他胸前的疤痕,但指尖还未碰到,他便一阵瑟缩。
琼华深吸一口气,她固执地将手轻轻按着那伤疤之上。
润玉的身体为之轻轻一颤。
“很疼吧。”她幽幽开口,指尖感受那凹凸不平的疤痕,日积月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疤痕。
龙之逆鳞不可触,他亲手拔角剜鳞,一日复一日,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润玉的声音那么悠远:“刚开始真的很疼,很难熬,时间久了,便感觉不到疼了,只有失血过多后的冷,冷到了极处,反而是灼热感。”
琼华看着他,他是那么完美无缺的一个人,谁能想到衣衫之下,胸口之上,会有这样可怖的疤痕。或许那对他而言,
不仅仅是疤痕,而是不堪的出身,痛苦的过去。
“你会觉得可怕吗?你会觉得恶心吗?”他的眼神那样脆弱,那样小心翼翼,带着祈求的神色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