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琼华从行刑台上被拖下来的时候，已经去了半条命。

她飞升之时也是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道雷劫的，以为这十道天雷也不过尔尔。

她实在错得离谱，精灵所受雷劫与惩罚仙人的天雷，又岂可相提并论？

十道天雷，她痛不欲生，只觉得全身皮肉都被撕开了，即便是下了行刑台，她依然觉得五内俱焚，全身仿佛被架在三昧真火之上炙烤。

那清华的身影走上前来，将她扶起。

“你……还好吗？”

她自嘲笑笑，声音虚弱到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还好，没变成烤鹿。”

她笑着，忽的喉头一甜，呕出几大口血，溅在他一尘不染的白衣之上，仿佛开出一朵朵血色的莲花。

她两眼一黑，灵力再也支持不住保持人身，化作了一只满身伤痕的白鹿，蜷缩在一处，晕倒前，只听到对面那人声声地唤她：“琼华，琼华……”

她最后的感觉是身子一轻，如坠云端，然后，便什么也感知不到了。

“妖怪，妖怪啊！”

人群的尖叫声。

不，不是，我不是妖怪。

她挣扎着，但是动弹不得，仿佛有什么紧紧捆着她的四肢。

不，我是人。

她惊恐的看着身上的变化，乌黑的发丝间长出两个鹿角，芊芊柔夷化作前蹄，她是一头白鹿。

人群围了上来。

“果然是妖怪啊，吃人的妖怪啊，烧死它烧死它。”

不不不，我一心向道，我从没害过人，我不是这样十恶不赦！我只是想做一个真真正正的人啊。

她想解释，但喉咙仿佛被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只有挣脱身上的束缚。

人群正中，一个身穿法袍之人喃喃念咒，五雷法诀向她身上劈去。

不！

她一声尖叫，猛地坐了起来。

“怎么了？”熟悉好听的声音。

她默然不语，只深深呼吸着，眼里带着惊恐，仿佛还沉浸在梦魇之中。

一场噩梦，汗水将身上都打湿了。

一道强大的水系灵力笼罩她的全身，令她惶惶不安的心，迅速平静了下来。

她艰难地转过头去，润玉坐在床边，手捏法诀，灵力自那而来。

“殿下？”她清醒了些。

润玉做个了收势，放下了手，温声道：“怎么，做噩梦了？”

琼华苍白着一张小脸，她笑了笑：“没什么，陈年旧事了。”

润玉点点头，两个人一时相对无言。

半晌，琼华才呐呐地出口：“殿下，多谢你为我疗伤。”

自己大难不死，这整个天宫肯救她且能救她的，只有对面之人了。

“为何？”润玉问道。

为何拼了命帮他？

琼华虚弱笑道：“殿下，你要是有什么事，天后怎么会留下我这个知情人？”

似是有些累了，她将背靠在身后枕头上，带了些俏皮道：“如今我是彻底得罪了天后娘娘，以后我们可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殿下可要护我周全。”

润玉看着她，忽的笑了，轻轻道：“好。”

他平时里总是容色淡淡的，这一笑就如晨光乍破，骤雪初霁，琼华呆呆看着他，一时看得有些痴了。

两个人，就这样在三言两语之间，定下了生死之交。

琼华叹息，这天宫上，除了璇玑宫，自己再无其他立锥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