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共就这几壶佳酿,你总要给我留一壶吧。”翎裳看着仰躺在荼靡花海中的魏婴,有些无奈道。
自那日起,魏婴终于对外界有了些反应,她的酒便再也保不住了。
“你这地方久无人来,你又从不饮酒,可不就便宜了我嘛。”
“酒多伤身。”翎裳道,在他身边坐下“都说人生百味尽在酒间,你可品味出什么了。”
魏婴执酒的手顿了下,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翎裳。 ”魏婴道“你不是神仙吗?你儿子不是天帝六界最至高无上的君父吗,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我师姐他们复活。”
魏婴自顾自道“我师姐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温柔善良,心肠最是柔软。连我这样的惹祸头子,杀夫凶手她都救,都愿意救。”魏婴低头自嘲的笑了下“这样的人,为什么没有好下场。反而我,我这个人人喊打的大魔头,却能有如此机遇。”
翎裳没有出声,因为她知道,魏婴此时最需要的是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还有如兰,那么小点的孩子,我师姐和金孔雀相继去世的时候,他还那么小,不过刚刚满月。却转眼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
“那么小的孩子,比猫估计大不了多少,该怎么在金陵台生活下去……旁人再亲又怎么比的上亲生父母。”
魏婴一捂眼“我师姐他们还没有听如兰唤一声父母亲,还有江澄,他只有我师姐一个亲人了。又是因为我师姐也没了。”
“翎裳。”魏婴低低道,充满着难言的痛苦“我好想死啊。”
“死的干干净净,什么也不留下。”
“可我又不能再寻死。”
“我好痛苦,真的好想死,好想死呀……”
翎裳面容微微一变。
“你若死了,岂对的起你师姐。”
一道清朗的声音打断了魏婴的话,翎裳抬眼看去,正是一身白衣如雪的润玉。
唇角不仅扬去,满是欢喜。
魏婴身子猛的一颤。
“你师姐若是知道她用命保护的人,就是这么自轻自贱糟蹋他自己的生命,毫不爱惜该是如何的痛心难过。”
润玉目光如电,看着魏婴。
“你痛你悔你恨自己,可这些有用吗?阴阳之道不可逆转,逝去的人就是逝去了.再怎么不舍,也无济于事。”
“他们逝去了,你便也要将自己埋葬在过去作为陪葬吗?那活着的人呢?你师姐和金子轩的孩子,你的师弟江澄,你的知己蓝湛……”
听到熟悉的人名,魏婴眼中满是茫然。
见状,润玉心头恼怒“你既知金陵台尔虞我诈,难道你就不想替你师姐他们看护着金凌长大,看他娶妻生子。”
“还有你的知己蓝湛,为了你,他打伤族内三十三位长老,受三十三戒鞭。寒潭洞中面壁三年,出来之后,不顾身体损伤,执意寻你……”
“小古板。”魏婴低喃。
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向看他不顺眼的蓝湛,会为他如此。
心内又酸又胀 ,一时说不出什么滋味。
“让他静静吧。”翎裳轻声道。
“你怎么会来?”翎裳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给润玉倒了杯清茶。
茶香袅袅,模糊了润玉精致的眉眼。但见他行坐动间行云流水,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翎裳瞧着便心生欢喜。
这是她来此界之后,第一次同润玉分开这么久。
“瞧着消廋了些。”翎裳微微蹙眉道。
“可是政务太过繁忙,还是没有好好按时用膳。”
“孩儿都好,只是想念娘亲了便过来瞧瞧。”润玉含笑道,目若星辰熠熠生辉。
“娘亲也想你了。”翎裳亦是笑着道“这些日子,不知怎的总想起你小时候。小小的廋廋的,乖巧极了。”
“我每次都想要过去,靠近你,抱抱你。可每当我一靠近,你的身影便开始不断的往后退,我怎么追怎么叫,也追不上你。”
润玉没有说话。只是听翎裳低语。
“我多想补偿你,又多想参与你每个成长的瞬间。我甚至不知道你幼时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甚至根本就不敢去想,你在荼姚手下受到了多少磋磨。”
“生病难受时又是谁在床畔照顾你,病的迷迷糊糊时,有没有难受的叫娘亲。每年生辰,有没有人替你庆生,不需要多么盛大,只是一碗面,一句祝福。”
“看着旭风在荼姚面前肆意撒娇,在太微面前父慈子孝,你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一旁,暗地里羡慕,用充满渴望又希翼的瞧着他们一家三口……”
翎裳说不下去了,她如魏婴一样,用手掩面低低抽泣。充满了痛与悔还有恨。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哪怕不去触碰,它也依旧存在,不经意间便会触痛到你。治愈不了,割舍不掉。
这是翎裳的悔恨,也是簌离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