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凤翎

“我对不起他们，是我带来了凤凰村的灭顶之灾。”

苍白的树根将少女束缚在其中，形成一个囚笼。

她双目漆黑，衣衫褴褛，腐烂的皮肉挂在白骨之上，破败的内脏缺斤少两。

幽蓝色的火焰炙烤她的灵魂，痛处早已达到极限。

萧鸢站在她的面前，手执临渊。

“我是罪人，不配解脱。”她泪水干涸，流下的是粘稠的黑色血液，“但我却自私地将他们困在这里，与我一起。”

“他们怨气已消，可入轮回。”萧鸢记得那些村民，灵魂纯净。

“那就拜托你了。”凤玲扯了个难看的笑容。

萧鸢略微颔首，收起临渊，双手结印。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诛刀杀，跳水悬绳……”

伴随着咒语，寂静的山村在迅速消散，凤凰木下的白骨风化，站在原地懵懂的灵魂化作金色的碎片。

凤玲看着满天金色的碎片，大笑起来，本就只剩一半的脸皮因此碎裂脱落，露出森森白骨。

族人们解脱轮回，她将在这里受尽极刑，永无止休。

但她不后悔。

她从小就倔，娘总说她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但她从来不会后悔。

因为，每件事都是她想做的。

所有灵魂消散，萧鸢依旧没有停下，而是运转起体内的法则。

“没用的，我立下天道誓约……”凤玲看出她想做什么，摇了摇头。

萧鸢没有听。

她第一次尝试沟通自己的法则，五行大道，水之法则。

巫离歌当初收集万水，参悟出水轮回。冰山融水汇聚成潺潺溪流，溪流汇聚为奔涌江河，江河汇入大海，大海蒸腾成云，云落下雨雪……如此往复。

水，是最贴近轮回的道。

天道也不过是三千大道的一种罢了。

巫离歌不惧天道，是因为他比天道更古老。萧鸢不惧天道，是因为她就是道，水道。

自古以来参悟大道者少之又少，而成功身化大道者，更是凤毛麟角。修道者是，仙神亦是。

她得天独厚，出生便是道。

一轮太极虚影出现在她身后，缓缓轮转。

春夏秋冬，寒来暑往，死生轮转，无数念头在心中闪过，萧鸢口颂经文，法则在溶解誓约的枷锁。

似乎是察觉到誓约异动，天道降下雷罚，却被无形的力量化去。

萧鸢很清楚，她尚且弱小，还做不到无视天雷的地步。是巫离歌出手了。

如此一来，她无后顾之忧。

真元消耗一空，投入巨大的太极之中，枷锁被斩断，被束缚的少女跌落，残破的身躯逐渐被金色的火焰燃烧融化。

“谢谢……谢谢……”凤玲感受到身体瞬间轻松下来，泪水忍不住滴落。

黑色的泪在变得清澈，她在火焰中恢复曾经的样貌。

她有一双充满热情的双眼，和温暖人心的笑容。

凤玲看到在前方等她的爹娘，爹依旧烟杆子不离手，永远包容她的小性子，娘叉着腰想要凶她，却还是因为舍不得别扭地转过身。

她看见前面还有好多熟悉的人，都在等她回来。

……

最后一抹金色火焰消失，萧鸢力竭倒下，却撞进一个并不算宽厚的怀抱。

“超度几百人的大功德，不意思意思？”巫离歌将萧鸢抱起，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

天上乌云几度翻涌，最终不情不愿地降下一块金色碎片。

萧鸢最后的记忆便停留在金色没入身躯，充满四肢百骸。

“真小气。”巫离歌啧了一声，看了眼那被超度的妖鬼。

是的，凤玲早就死了，在吞噬凤凰尸骨那一刻，爆体而亡。但她的执念依附神兽遗骸得以存在，成为她的力量来源。

凤凰是真的，但死因很奇怪。巫离歌不想深究，只是取出那堆骨灰中燃烧出来的赤金色翎羽，转身离去。

井下的幻境崩塌，这座无名山村也在山崩中彻底被掩埋，连同那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

“醒了？”巫离歌停下笔，抬头看了眼已经起身的萧鸢。

“突破了。”萧鸢感受到腹中金丹的跳动，有些吃惊。

“要不是天道小气，才那么点功德，不然你已经是心动巅峰了。”巫离歌撇撇嘴，收起东西，“醒了就继续赶路吧。”

“哦对了，这东西给你。”巫离歌扔给萧鸢一样东西便推门离开了。

下意识接住，萧鸢打开手心。一枚赤金色的翎羽耳坠，散发着温暖。

她记得凤玲消散的那一刻，有一枚带着火焰的赤金色翎羽出现。而这耳坠不用说，出自巫离歌手笔。

已经是一件不错的防御灵器。

萧鸢认了主，将其戴上。

她会记住凤玲，记住凤凰村。

忘情非无情，铭记即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