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夙(5)

下一动作女子又推开了他，向后退了几步。那一副冷冽的模样像极了一座冰山压迫而来。

　　她神色尽是冷酷，虽然眼前明明仅有几步之遥，却令宛如隔着虚无缥缈的世界，无论怎样要伸手去触摸也勾不到。他知道，她的思绪已经清醒过来了。

　　男子不语，亦是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是该唤啊黧还是默不作声，连他自己都想不清楚，更何况现在的她呢？

　　最好的便是恨他吧，他都不敢祈求什么别的，也许恨他还能让他心里好受些。

　　男子试着用目光去发现她脸上的怨意，却与她的眼眸撞上。

　　他心中一闪而过凄凉，看着她，脸上如何也找不到一丝怨意，好似一朵冰霜，令人寒暄……

　　是该高兴呢？高兴她已放下往事？还是该悲伤她对自己没有一丝情感，连个表情也懒得多给……

　　“还来做什么。”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颤抖，那股寒心的漠视，让他心中突然一凉。

　　看着她那张脸庞，到底是怎么了，曾经的她，是那般的生动可爱，不该是现在这般呀！那个会对自己言笑撒娇的面容去哪了？

　　他不愿相信，漆黑的眼眸想重新寻找新的答案。

　　——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为何啊！他内心问道，却无人能回答他。

　　他亦是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执着，是在那个小身影倒下那一刻吗……

　　“那个她已经死了，难道你还在祈求？”女子咧嘴一笑，笑得阴森，笑他可笑。

　　“祈求一面老旧破碎的镜子能被你沾好？祈求这一切能完好如初？”

　　难道你不清楚！她已经死了！死得彻底，透彻！她心中在咆哮。

　　“失去的你以为还能捡回来？”

　　男子全身麻木，脸色发白，喉咙紧锁的发疼……

　　“你想要弥补？”

　　“所谓的弥补？你可曾好好想过你到底要弥补的是她，还是你自己的愧疚！”

　　“是我不好，我曾允诺过受你一生一世，保护你。是我错了，可我仍记得这个诺言，不期望得到你的原谅，只求能护你周全，受你身边。”

　　“你现在说这些有何用？你又怎不觉得其实死才是她的夙愿……你可是忘了她最后那句话！”女子声音低沉

　　她已经死了！

　　那女孩儿毫不在意地用刀穿过自己的身体，那血淋淋的小手捂着没入身体的刀刃，她不疼不痛，也不哭，她背对着龙椅上的他，嘴角浅浅的勾起笑，“皇叔，我放过你，你也放过啊黧，可好？”

　　她徘徊在黄泉路上，不知该往何去——陌路之彼岸啊，潺潺黄泉水，花开花落泪啊，声声犹如诉，滴滴鲜如血——

　　跳进忘川河啊，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拖拽着，是什么呢？

　　——哈哈，大伙们，又有家伙下来了

　　——嘻嘻，嘻嘻

　　——吃了她……

　　好冷，啊黧在哪儿？

　　身体好沉，好想要睡觉啊

　　是谁在说话？

　　好冷好难受，没事，啊黧很坚强，冷一冷就习惯了呢……

　　上面的是什么？她心里想着。

　　透过水看着上面长长的队伍，魂啊，飘啊飘啊，要去何处呢……

　　他们在说什么啊？怎么都听不清楚……

　　——哇？有鬼掉下去了

　　——哦？自己下去的？

　　——鬼差呢？怎么没来捞？

　　——哈哈哈

　　什么鬼啊？小时候皇叔都跟啊黧说，这世间没有鬼的，这也是在骗啊黧吗？

　　好疼！她心里闷哼着。

　　她不知道周身的恶鬼在撕咬着她……

　　她不知上面的人在笑她……

　　她不知身处何地，该往何处……

　　她不知道自己正在一点一点的分解……

　　啊黧该去哪儿呢？哪儿是啊黧的家？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皇叔……她叫喊着……

　　皇叔又是谁？怎么都想不起来……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

　　算了，睡吧，睡吧，睡觉了就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用想了……她这么告诉自己。

　　眼睛好难受，好像快要被腐蚀了，意识已经完全模糊了……

　　周围又冷，又痛……

　　下一息，又变得吵闹，她努力睁开眼睛，却连眼皮都抬不了，只听他们再说……

　　——奥，居然救下来了

　　——不过，都成一缕残魂了诶

　　——啧啧，这孩子真可怜

　　——算了，管她怎么样，都与咱无关

　　——对啊，赶紧走吧，走吧，投胎去吧……

　　她每次投胎啊投胎，飘着这残魂……

　　每次每次都带着缺陷投胎啊，她好难过……

　　她想不起来为何会这般……

　　每次每次因身体缺陷被抛弃啊，她找不到因果为何……

　　被抛弃，被卖掉，每一生都这般……

　　好累，她感觉身心疲惫。

　　被家人，身边的人嫌弃、嘲笑

　　——这孩子先天有缺陷，真是灾星啊……

　　——你怎么不死呢，你个累赘

　　后来她被卖到了乞丐窝，却也不曾哭过，却眼神空洞……

　　看着一旁新来的小孩因哭被打，折腿断胳膊的，她一人哆嗦在角落里……

　　每一天都是噩梦，她每一天都渴望生命早点结束……

　　每天和一同伙出去乞讨，没吃饭，没地方停留，眼前的路却依旧那般长，无边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