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琵琶

黑无常八爷范无咎。玉阙曾开玩笑的和谢必安说，黑无常和白无常老分开他看着还挺别扭。可谢必安给出的这个答案还是让玉阙震惊了一番。

玉阙半张着嘴抻了半天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八爷……可靠吗？”

谢必安挑眉看着玉阙，没言语。

帮手的人选定了，但是要是想万无一失的往西边跑一趟要准备的还很多，包括一些防身用的东西。那些东西看着是简单了点，但是放在懂行的人手里发挥的能量要比想象的大，举个例子来说，上回在坟地谢必安用符纸点着的阴火，屠了一整个坟地。

玉阙和谢必安一商量，两个人决定等天一黑就出去把事都给办了，先买东西再去请范无咎。玉阙想着再叫路源来一趟，帮忙把西边儿的地形图给画了。

框架安排好了就只等天黑，两个人各自回房间。玉阙在进自己新卧室之前下意识的往回退了一步，冲着在原地目视他的谢必安嘱咐了一句，“七爷，伤口别碰水，明儿给你换药。”

这话说的随意，就好像两个人已经认识了很多年，同一个大院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各自上各自的班，等闲下来了两个人在院儿里支张小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唯一的声音可能是过路的清风，里面还夹杂着丁香花的味儿。

谢必安点头回应着，把这样的滋味给抹圆了，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明明就该是这样。

再不多话，只等天黑，百鬼出街。

赶集这事儿不管阳间和阴间都一样，人来人往不说非得来买点儿什么，但是就是来看个光景也有的是人热衷。但是和阳间不同的是，阴间的集市过于的安静了，没人吆喝没人叫卖，就连过路的走步声都没有。

玉阙和谢必安并肩走在集市，玉阙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肩膀，和谢必安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的压低了。

“哎，七爷，这鬼集是有规定不让说话是怎么？多瘆人啊？”

谢必安目视前方没去看玉阙，“你想说话就说，没事，旁人听不到，就像你也听不到他们说话一样。”

玉阙哦了一声，却没再说了。地府的好些个奥妙是玉阙没闹明白的，单说这集市他没来过几次，为数不多的来也是匆匆忙忙奔着目标就去了，旁的也不上心。

四下看了看，老半天之后玉阙才再开口，“真不知道这阎王老儿为的什么，营造出这么个阴森的气氛，别说人了鬼都吓死了。”

谢必安摇摇头像是并不想对玉阙的话多做评价，他身上的气息倒是微妙的变了变。

玉阙这边儿还想挑刺儿瞎说，耳畔悄然响起了几道琵琶音，宛转悠扬，顺着集市的长街由远及近，混在空气中飘渺的让人摸不清弹琵琶人的路数，只能凭空生出几分好奇像寻着声音过去。

玉阙脚步一顿，再看他身边的谢必安也和他同步的停下了脚步，琵琶声萦绕在两个人身边像是为二人特供的一般。

集市上鬼与鬼说话都有讲究更别说这琵琶声了，稍微转转脑子就知道这琵琶就是专门弹给玉阙和谢必安听的。

“勾魂儿，带劲儿，可惜啊……”

“可惜什么？”谢必安轻巧的搭了个茬。

玉阙的笑声自喉咙传出，有意无意的给琵琶和了个音，“心思不纯，弹出的曲儿，啧，怎么说呢，牙碜。”

“看不出你还是个懂音律的。”

玉阙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名利场上混惯了，喜欢什么的都有，换谁都能会。”

谢必安却没受玉阙这语气的影响，还是与平常一样的轻描淡写，“你这可不像是名利场上混出来的样子。”

玉阙“切”了一声，不是冲谢必安，很快就在空中消散了，玉阙身上剩下自带的那种随性一瞬间被凉薄取代了，又不待人捕捉那点凉薄也不见了。

“去看看吗？”谢必安问。

玉阙的眼睛已经在配着耳朵寻找弹琵琶的人了，“去，人家专门为我们置办的，不去不是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意么。”

琵琶声越发急切了，待玉阙和谢必安到了源头的当口这声音猝然停歇。

“怕不是我们的地位不太够，目的达到了就懒得弹了。”

玉阙说话的声音不小，里面的人只要是不装聋作哑就一定听的到，况且这里头的人也必然是个聪明的，听得出玉阙话里的讽刺之意。

“贵客上门，妾身未曾远迎，失敬失敬。”

“娘子未出门，这琴声先飘的满集市都是了，这般礼数倒是在下撑不起来了。”

玉阙是艳鬼，虽然平时也没人去打量他，但是有些话从一个艳鬼嘴里说出来也不见的多有面子，换做旁人只怕会把人轰出去了。

偏偏这位娘子倩影微摇，也没把人往里边请，一身古典青衫，抱着琵琶出现在门口，往面上看嘴角还挂着笑。一举一动落落大方，浑身的气质出落的不像是女鬼倒像是九天仙女。

玉阙打量她一番倒是弄明白了她的身份——路源提过的琵琶鬼。

玉阙和琵琶鬼各自带着迎合场面的笑容，偏生谢必安冷下了一张脸，在玉阙身后半侧了一步的位置目光里含着不善。

“听娘子一曲琵琶三生有幸，只是不知娘子这般有何贵干？”见到了庐山真面目玉阙也不打算和这琵琶鬼多做纠缠。

琵琶鬼也不扭捏，纤纤细手在琴弦上飘忽游走，就只是站着便拨动起了琴弦。玉阙也这才发现，她竟然是素手弹的琵琶。

“贵人在街口处妾身便已然知晓，现下只想告知贵人两句话。”

玉阙盯着琵琶鬼看，琵琶鬼却是不抬头了。

“什么话？”

“这头一句，该是和昆曲有关。”

“在下不太懂昆曲，但愿闻其详。”

琵琶声再起，这回许是长街的人都能听到了，不少魂鬼慢慢聚了过来。

“梦短梦长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

玉阙没细究里面的意思，只道，“那第二句呢？”

“第二句通俗些，只四个字：一见生财。”

话音刚落，玉阙便觉得身旁有人扯自己的袖子。谢必安凑在他边上儿耳语，“走了。”